三月的夜来得较早,黑长发女子穿过夜色走向校门。
咒术界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飞鸟时代,从飞鸟至奈良至平安京,在这三个时代咒术界正式建立并兴旺至鼎盛。东京高专仅仅建校一百多年,为纪念咒术界的诞生期,建筑采取了飞鸟时代的形制1。
一座座古雅庄重的全木框架楼宇在暮色中化为影影绰绰的形状,幽长廻廊环绕,深青瓦片成列,屋檐稍稍翘起。三重塔之上的高耸塔刹由数层露盘和铜质宝瓶构成,被岁月磨损的宝瓶,在初升弯月下反射出暗淡的光。
旧日时诅咒肆虐生民涂炭,拥有殊异能力的人们,秉持舍命保护凡人的信念建立咒术界,可时世异时移,如今的咒术界早已不是当初的咒术界,如朽烂古木,如腥秽水潭,只剩下一群贪婪腐尸为维护自身地位和利益而屡屡造孽。
春夜的凉风迎面吹拂她的面庞,风送来校园四面山林释放的氧气。东京高专在夜蛾校长的带领下成了咒术界最开明的地方,此时空气如此清新,可她仍能嗅到腐朽的气息,只要那群人居于高位,这气息永远不会消散。
必须,驱散瘴气,颠覆死水。
她会改变一切,她会保护同伴们。赤泽弥夜想,为了实现这两个目标,她不介意做任何事。
东京高专的校园,入夜后靠石灯笼照明。野面石灯笼的火袋内燃着蜡烛,经过咒术加持的烛火在最恶劣的天气也不会熄灭。一朵朵穗黄的光依稀照亮前方,赤泽弥夜迈过校门的门槛,她微微一顿。
今夜的月轮很亮,从远处走来、向她愈行愈近的男人,披着一身银纱般的月光。而他的一头白发,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白芒,比月辉更明丽些。
两月未见,他一点没变。确切来说,她认识他五年,他的外表始终跟她初见他那天一样。他比她年长八岁,可他取下眼罩换上私服,看起来就像她的同龄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个存在,你一见到他或她,就会发自内心地笑。
她心中的这个存在,是她从前的老师、如今的同伴,五条悟。
发现对方的那一瞬,赤泽弥夜就笑了。独处时的疏冷气息消散,她望着他,弯弯的红茶眸明亮如星。
对方比她更早地开口了。身披月光的、瞧着比月光更皎白的白发男人,对她挥了挥手。
“六十多天没见,见面时不该很激动嘛?你这么冷静,老师我会难过哦。”
“五条先生,好久不见。”
——她已毕业两年,早就改称他为“五条先生”,他在她面前却仍自称“老师”。
她走向他,掩唇一笑,“很抱歉我没能长出翅膀飞向您。”
他嘴角带笑,双手随意揣兜,“弥夜从前几天看不到老师就会哭,见到我后会像小鸟一样飞扑过来,现在你却变成和我别离数月,也内心毫无波澜的大魔王了。”
“毫不留情地揭露我的黑历史,五条先生您才是大魔王吧。”
赤泽弥夜走了五条悟面前。他很不客气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一头黑直发揉乱了。
“你这样有朝气多了,年轻人最好别太深沉,会未老先衰哦。”五条悟伸出左右食指,在没有任何不好看纹路的脸上笔画出两道纹,“你看七海的法令纹,你小心变成他那样啦。”
“五条先生,请小心七海先生追着砍您。”
赤泽弥夜的发质很滑,她随手一拨头发,乱掉的头发就恢复了原本的垂顺。
“如果拿七海举例,能让你停止每天想那么多,老师我就算被他追杀十条街,感觉也很值欸。”
“您多虑了,我一向很有朝气。”赤泽弥夜说,“夜蛾校长说了,今年要定制一张’东京校最有精力、最喜欢笑、最能吃辣的人’的奖状,在年终颁发给我呢。”
“那么多名头印在一张纸上,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其实印’卷之王’三个字就够了啊。“五条悟鼻梁上的墨镜下滑了点儿,那双在夜色里依然璀璨的蓝眼睛看着她,“所以,你现在要去哪儿加班呢?”
“今天不加班了。”
赤泽弥夜说着,扬手摘下他的墨镜。
她自己戴防疲劳眼镜,会随身带擦布。她一手拿着墨镜,一手捻着布块,细致地擦起了镜片。她微微垂首,语调轻柔,面庞在夜色中白得朦胧,此刻的她给人的感觉很温柔。
“听说横滨那边有一家拉面馆,推出了超辣拉面,我打算过去尝一尝。
“是难得的你不加班的日子欸,超罕见诶。”
她垂首为他擦拭镜片,他注视着她,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一小会儿。
他伸手从她手中拿走墨镜,重新给自己戴上,漆黑镜片遮住他那蓝眼睛中的情绪。他的唇角带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一触即离,他收回了手,把这接触约束于亲切而非亲密的范畴。
“yaya不用这么拼命啊,还有老师我呢。”五条悟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你这次出差又瘦了吧,目测3斤?脸上几乎一点肉都没有了。”
——弥夜的发音是“iya”,她还是五条悟的学生时,他常常叫她“yaya”。她毕业后,他偶尔会这样叫她。
她正扬着脸看他。他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她的面孔是他最为熟悉的。
从前她有一张稚气圆润的脸庞,双眼空茫。而
光阴荏苒,如今的她像耀眼却不刺目的秋阳,双眸清亮而充满坚定,是当今咒术界论实力仅次于他的强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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