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说不妥,闹也闹不过,等真去了京城,也无非是从四四方方的小宅子,变成四四方方的大宅子,等到崔净空一手遮天,才真叫插翅难逃。
怎么办?冯玉贞扭转头,望见两只并排的、绣着并蒂连枝的枕头。
这一个月来若有若无的想法霎时间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逃。
此念一出,冯玉贞顿觉眼前迷雾散开,她还没有来得及思索要去哪儿、如何逃,外界是否危险,却已经知晓,此事绝不可拖。
冯玉贞心跳加快,她再度看向窗外的天空。
一定要趁着崔净空离开的这两三个月,倘若错过,她的余生便只得如此,一次又一次,无力地抬头仰望,却永不得自由。
周芙三月初欲来崔府向冯玉贞告别时,却意外发现门口多了两个颇有些凶神恶煞的守卫,见她凑近,便要往远处赶。
她没见过这么阵仗,连连喊到自己是玉贞姐的友人,大门才错开一条缝,也算半个熟人的李管家探出身,却神色为难,向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回去。
周芙不甚明白,疑惑问道:“怎么,是玉贞姐不在吗?玉贞姐?玉贞姐?”一边喊着,一边往里凑。
她的话音并未收敛,李畴猝不及防,再想掩盖已经迟了,冯玉贞恰好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听见门口的异样,这一下便藏不住了,门里门外,两人相见。
周芙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朝她傻乐,冯玉贞也难得心情舒畅,牵着她的手将人带进来。
继而面向李畴,语气不佳,讥讽道:“我出不去,连来看看我的朋友也进不来吗?”
她冷着脸,微弯着嘴角的神韵——李畴脑门突地一跳,竟然同崔净空十分相似。
他只得苦笑着摇摇头,冯玉贞领着周芙进屋,将丫鬟们打发到门口。
周芙的嘴停不下来,她甫一见到冯玉贞,如同雏鸟等回归巢的父母,叽叽喳喳地全数分享着喜悦:“玉贞姐,三月暖和起来了,师父说,黔山这片已然诊过一遍,我们五天后出发到外面去,这回往北走,诶呀,我又高兴又害怕的,我还从没出过镇上之外的远门呢!”
到外面去……
冯玉贞面上露出星星点点的向往来,周芙将自己的事一口气说完,却见对面的冯玉贞面容憔悴,原本水润的两只杏眼都微微失去了光泽,比过年那会儿消瘦了不少,眼下青黑,思虑过重。
她握着对方的手,又发觉掌心冰凉,实在不知晓这两个月都发生了什么,此刻冯玉贞的身体堪忧。
她关切问道:“玉贞姐,那个崔净空没有陪着你吗?你是不是身体不适,不若走前,叫我师父来给你看一看罢?”
冯玉贞却摇摇头,道:“他提早动身前去春闱了。”
说罢,眼睛极快地瞥了一眼门口两个离得不远的丫鬟,见她们并未回头,用力反握住周芙的手,眼中溢满了无助和哀求,向她做了一个口型:“救我。”
周芙心口一紧,她实则今日早意识到了不对头,此刻颇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反应,却见冯玉贞示意她靠近。
她贴身过去,冯玉贞面对门口,面上泛着浅笑,好似在同身前的周芙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无非是涉及“如意郎君”之类的话题,无需在意。
然而,等周芙同在崔府门口挥手告别,她同冯玉贞深深对视一眼,背转身后一刹那,唇边的笑意迅速冻结,她这才发觉自己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她握了握拳头,全力跑回他们在镇上的临时住所。周芙气喘吁吁站在老大夫身前,她急切开口道:“师父,弟子想请你配一副药,十万火急,救人要紧!”
老大夫被她焦急的神情骇了一下,年纪大经不起惊吓,等她坐下,才细细问出来事情原委。
他略一回忆,便记起这户奇怪的夫妻。他那时便有些狐疑,听说治腿有望那一刻,妻子喜极落泪,丈夫却神情寡淡,甚至沾染着阴郁。
现在一想,原来那会儿便隐隐暴露出祸端来。本来他不愿去做这种害人之事,可听周芙说完来龙去脉,又犹豫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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