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察队伍里,屠邵东是即使不说话都能给人带来极大压迫感的一类,邹远给他问得浑身一颤:“就,我是6点半左右来的,因为6点钟之后龙山隧道就不限行了,至于走的时候,我真的是记不得了……”
郝雪峰给他递了一根烟:“好,那接下来,你那天晚上除了收拾东西,还见过什么人吗?当时负责你母亲的护士是谁?”
邹远道:“负责的护士是杨希,那天晚上她也值班,但是没跟我说两句就走了。”
屠邵东和郝雪峰对视一眼,屠邵东冷冷道:“她之后没再找过你?”
邹远点上烟,镇定了不少:“中间我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她来了一次,看起来好像……精神状态不太好,她跟我道歉说她没照顾好妈,说到一半还哭了,我当时安慰了她两句,后头她就走了。”
郝雪峰眯起眼:“具体说一下她和你说的话。”
邹远用力吐出口烟:“她就说,都怪她,老太太最后还是走了,还说她对不起老太太,越说情绪越激动,后头我又安慰了她一会儿,最后她就回休息室了。”
“你是怎么安慰她的?”
“我就说……老太太也到年纪了,不怪她,换谁来照顾也会有这么一天……”
邹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没了声息,似是心虚一般地低头不语,屠邵东见状冷笑一声:“你明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死的,和杨希说这种话表面上是在安慰她,实际却是在推卸责任,安慰你自己,老太太不是因为你主张换药才死的,不是吗?”
郝雪峰这时细细地看过男人的表情,待到失魂落魄的邹远出门他才淡淡道:“他很可能是导致杨希情绪出现异常的元凶……那时候杨希多半已经知道换药的事了,她本来就对邹远充满了负罪感,而邹远还故意加重了她的负面情绪。”
屠邵东烦躁地拿笔戳着桌面,没好气道:“畜生玩意儿,亲手把亲妈推上绝路,还假惺惺地安慰别人……这他妈就是买凶杀人!希望蔡检这回给点力,把这一窝白眼儿狼都给送进去!”
之后,郝雪峰让秦冬把当天晚上另一名来过小龙山的家属梁博川也叫了进来。
一如之前,两人一唱一和地击碎了梁博川的心理防线,眼看着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郝雪峰再次给人递了根烟:“一码归一码,不管怎么样,现在能够坦白,未来总归会有从宽的希望,说一下,去年4月12号,你最后一次来看望你父亲,那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梁博川拧着双手:“那天……我来看老爷子,大概是在7点左右吧,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我本来以为他是还有什么事儿要找我交代,谁知道,讲着讲着,竟然还吵了起来。”
“吵什么?”屠邵东哼了一声,“难不成你爹发现自己被你买凶啦?”
梁博川吞咽了一口:“没……没,就,他总嫌弃我在学校里不够争气不会站队什么的,我听着烦,后头就走了。”
“就走了?”郝雪峰眯起眼,故技重施,“当天疗养院里有护士自杀,也就是照顾你父亲的杨希……当天晚上的监控是有存档的,你确定你就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吗?”
这一下,梁博川更加紧张了,脸上肉眼可见地牵出肌肉绷紧的线条:“快走的时候,那个杨希护士也找过我,她叫我去休息室,说要和我说事情,但是,好像是因为她手上刚有老人去世,她的情绪很不对劲,我当时安慰了她两句,然后我就急着走了。”
“急着走?去哪儿?”
“那段时间学校里事情多,我几个学生都有文章要投,在网上说不清楚,我就会当面交代。”
屠邵东冷笑一声:“杨希的死亡时间在8点半左右,你可别告诉我,她一死你就赶紧走了?”
“我……”梁博川肩膀一颤,“我……我不知道她自杀了,我后头真的就回学校了!”
屠邵东的目光这时落在梁博川带来的包上——不同于寻常的大学教授会背的公文包,梁博川用的是一只灰色的大容量登山包。
“有登山的习惯?”
冷不丁的,屠邵东忽然问。
梁博川怔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们大学里有登山俱乐部……不过平时背这个包是因为要带电脑看学生发来的数据和论文。”
确定了需要的信息,两人很快便放梁博川离开,随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屠邵东招呼秦冬进来:“你和江州那边说,这些老人家属一个都不能跑,所有都得盯死了,这个姓梁的尤其……你和蒋耀去确认他在去年到底有没有不在场证明,这孙子有登山背景,肯定有问题。”
“知道了。”
秦冬会意,立刻便带着蒋耀出了门,而这时郝雪峰眉头紧皱:“老屠……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梁博川可疑归可疑,但他的不在场证明,看起来好像是真的。”
绳鬼07
当晚十点,联系过一年前梁博川手下的博士生后,蒋耀和秦冬确认了那一晚梁博川的行踪。在4月12日
晚上8点半,他确实已经赶到了南阳大学的医学实验室,而按照南阳大学和小龙山之间的距离,再快也要开40分钟,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离开小龙山的时候,杨希还活着。郝雪峰对此并没有太多意外,无奈道:“梁博川是大学教授,我想他也不至于会撒这么容易被人揭穿的谎言,他很确定当晚的学生可以给他做不在场证明所以才会在我们面前那么说……他刚刚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屠邵东冷冷道:“大晚上的突然跑去学校给学生改论文,就好像知道之后自己可能会被查不在场证明一样。”两人下到三楼杨希自杀的休息室,郝雪峰笑道:“老规矩?狗鼻子闻一闻?”“也就你敢把我当条狗使唤。”屠邵东无奈地伸手,“案卷拿来,有什么我看什么吧。”对着之前派出所留下的几份薄薄的案卷,屠邵东在不大的休息室里转了一圈儿,不时还要爬上爬下地打量留下的家具,半晌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椅子这么大一个破绽放在眼皮子底下,老头但凡脑子还清楚也不至于让这群小兔崽子这么瞎搞。”郝雪峰叹了口气:“我之前查过,说老年痴呆和心理状态也有很大关系,屠叔会得这个毛病,我想,还是和白姨的去世脱不开干系吧。”屠邵东翻案卷的手顿了顿,淡淡道:“是他自个儿非要觉得我妈是因为他才死的,没人说是他的错。”“你和屠叔在这件事上可真是一脉相承……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背可不是个好习惯。”郝雪峰笑笑,又问:“闻出来什么了?”“真把我当狗了?”屠邵东斜他一眼。深知这人要顺着毛摸的郝雪峰立刻就明白了,笑眯眯道:“屠队长,请说高见。”屠邵东冷哼:“我看这丫头连第一次都不是自杀,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门没有反锁,而且也没有任何被人暴力破坏的痕迹……一个人在马上要和人换班的时候在护士的共用休息区里自杀,要是铁了心要死,不至于会留这么大个漏洞吧。”他顿了顿,又道:“不光如此,两次绑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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