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子罕见地以“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怒驳了宰相,要知道,过去几年,天子与宰相意见相左几乎是不曾见过的局面。
夏州帅帐中,裴宵召各军将领议事。
“兔子急了也知道咬人啊。”慕容陵捋须笑道,“只可惜牙都叫人拔光了,不知道能撑几日。”
帐中众人皆会心一笑,都知道,若是陛下当真亲征,那无论战况如何,他都只有“以身殉国”这一个结局。
“徐勉之终是在那一人之下的位置上待不住了。”裴宵嘲讽道。
“他莫不是要玩黄袍加身那一套?”裴宣见众人心照不宣的模样,有些疑惑道,“可自来乱世刀兵为王,他哪里来的自信能以一介文臣之身得到拥立?”
裴宵摇头笑道:“可叹当初三元及第惊才绝艳的三朝元老,竟连这最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可见权力惑人,在座众位都要引以为戒才是。”
“我猜他大约是以为京城乃至京畿道的兵权都掌握在自家手里了,最富庶的江南道和东南道与他亲睦,除咱们西北外的其他三道又内乱不止无暇他顾。自己年事已高,眼下局面尚可搏一把,总归先立了新朝,即便有些乱子,亦可逐个击破。”
“眼看要入冬了,正是好时候,咱们西北要应付北戎,也暂无暇顾及他。”
“可不是,估摸着宰相大人最近做梦都能笑醒,哈哈哈。”
听着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中不加掩饰的嘲讽,加之前几日参与的与北戎五王子所议之事,裴宣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从陛下御驾亲征讨伐流民军开始,真正的乱世要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后来的事态并未朝着徐勉之的设想中发展。
启安帝虽拗不过,不得不“御驾亲征”,亦顺利地以无后之身“以身殉国”,可就在徐勉之于东都“临危受命”,被群臣“胁迫”登上龙椅当日,他的旧日盟友之一,驻军江南道平州的永平侯薛正茂率先发布檄文,声讨宰相徐勉之谋害天子篡夺帝位,不忠不义,是为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声讨来得如此迅疾,不得不叫人怀疑,他等待这一刻已多时。
随即便是在几日内集结了江南道半数兵力,发往东都,以为君主复仇,匡扶社稷。
这样的事态发展不出裴宵预料,却是徐勉之所不曾设想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没有算计到人性的卑劣,在掌权的数十年里,他步步为营,已经尽可能将兵权搅碎。握在手里的棋子,由他集中调遣,可撼动天下三分,可任一颗若想兴风作浪,都是翻不起浪花的。
眼下江南道三州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集结在一处,可见对他阳奉阴违早不是一日两日了。
任他在东都气恨得将牙咬碎,亦不可阻止江南道义军杀入京畿。
原作为筏子的流民军正是来自江南道,实际上对上军需充沛的正规军不堪一击,若无默许,根本不会有杀入京畿的可能。而这一路上,江南道义军甚至“收编”了不少流民军,攻至京畿之时,人数不减反增,整整有五万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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