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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他何苦搞那些选贤举能、考验功课的幺蛾子?”蓝锦替他不平,但议论皇帝终究不合适,便换言道:“小小孩子便有那么大的恶意,将来如何当一名仁君?”
蓝锦说着,又打开了一坛白酒。你有故事我有酒,你愿意讲,我侧耳恭听。
洛璟尘继续道:“洛璟宇被立为太子后,私下里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他说,‘你的书念得再好、武习得再勤奋,也只能做个皇子。等到你向本太子俯首称臣的那一天,别说区区桂花糕了,你什么都不配吃,什么都不配得到!’”
“从此我再也没吃过桂花糕。”他说,“桂花糕总让我想起泥土的味道,被人践踏的感觉,像一场散不去的噩梦。父皇起名字的时候就想好了,‘宇’和‘轩’是天空的意思,而我是微尘,呵,微臣……。”
洛璟尘站起身来,月白色长袍显得他长身玉立,与屋顶的月光既相得益彰,又好像要与月光比肩。“是,我尽了所有的努力,收起我的桀骜不驯,活成父皇心目中完美儿子的模样,勤于文武,上悌父母,礼贤下士。为了博得军功,我十二岁去了战场,可我终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威风凛凛,我急于冒进中了南国的暗箭,被送回宫里时我已经没有性命之忧,父皇来看我,我想听他说几句关心我的话,就倒下装睡,没想到,听到了他和肖公公的谈话。”
洛璟尘是一只凶狠的狼,它第一次扒下自己完美的皮囊,将血肉上丑陋的伤疤露出来给一个人看。
“皇上说了什么?”
“父皇没说什么,是肖公公说的,他说,‘当初太子也想去战场,幸亏陛下没同意,万一伤的是太子殿下该如何是好?’”
肖公公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他敢在皇帝面前这么说,可见皇帝对二人的偏袒之心多么明显。
蓝锦觉得这个皇帝简直不可理喻,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陪他喝酒了。
洛璟尘抢过她的坛子,不想让她再喝了,入手的重量却极轻,惊讶地问:“三坛,你全喝了?”
蓝锦一脸不高兴,拿起另外两个空坛子晃了晃,“啊,这么快就喝没了,还有吗?”
“你是不是女的!三坛杜康陈酿,就算本王喝了也得醉过去!”洛璟尘随手将三个空坛子扔了下去。
坛子被摔成七零八落,引来了巡逻的侍卫,被辰王一个无情的“滚”打发走了。
蓝锦憨憨地笑着,美好的容颜一笑生花:“这不是没醉吗,我比你强!”
“好好好,你比我强。”洛璟尘口是心非地答应着,在她身边坐下来,惊讶地发现她除了脸有些微红,意识依然正常,暗暗惊叹。
他不坐过来不要紧,乍一过来,蓝锦就觉得眼皮有点耷拉,自然而然地倚靠着他的胳膊,忽然问道:“洛璟宇是你害死的吗?”
“不是。”
蓝锦点点头:“我信你”。
“我想得到父皇的认可,将来光明正大地坐上那个位置……我真的,很敬重我的父皇,不屑于那些蝇营狗茍。”他的声音很低,呢喃低语在夜深人静里却格外清晰,“可父皇不信。”
他的眼睛里似要落下泪来,最终换成苦涩一笑:“洛璟宇死后,父皇让东厂暗地里查我……父皇不信我。”
酒劲果然大,蓝锦觉得头更重了,厚着脸皮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洛璟尘搂着她,声音放低:“从那以后我就在想,辛辛苦苦摆这么好的姿态给谁看,光明正大给谁看,高风亮节给谁看……他把我当成阴谋算计的人,我若不耍阴谋不算计,岂不白担了他的冤枉?父皇不舍得洛璟宇上战场,凭什么让我豁出命来给他打江山,本王在兰茵海故意……”
“小白?”他轻声唤。
怀里的人磨磨蹭蹭地把脸扭向她的方向,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鼻音,当真是可爱极了。洛璟尘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戳了一下,声音比往常还要温柔:“让你逞能,喝醉了吧?”
怀里的人死不承认,说:“才没有,脑子可灵光了,我在帮你想馊主意。”
“夫人有什么馊主意呀?”
蓝锦想了想,答道:“民心。”
如一块大石砸入心中,洛璟尘把她的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嘴上调笑道:“小白果然没醉。”
蓝锦说:“我舍不得太子欺负你,他欺负你,我很生气……”
洛璟尘笑得眉眼弯弯,头一次从这些年受的窝囊气里品出了甜味。
“一个想当君王的人,不该只想着君王的位置。”蓝锦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继续说:“他要胸中有旷野,心中有沟壑,要把天下百姓当成自己的子民爱戴,不要用无辜之人的血铺自己向上爬的路,否则他便没有资格奢望天下归心。”
空气陷入了安静,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明月却愈发亮堂,映着容貌姣好、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洛璟尘憋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小白,你喜不喜欢我?”
他的小白乱七八糟地哼唧了一顿,愣是没回答。
“小白?”他不死心地等她的答案。
他的小白趴在他的怀里,俩眼一闭,似睡非睡。
好不甘心啊!
蓝锦的酒量不小,本不至于醉成这样。但在洛璟尘来之前自斟自饮地用了好几杯葡萄酿,又喝了三坛纯酿杜康,两种酒掺杂在一起,后劲格外足。
洛璟尘抄起他的膝弯,起身,轻飘飘地跃下屋檐,抱着她回了卧房,纡尊降贵地给她脱下鞋子,盖上被子,又盯着她的脸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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