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贩放下扁担,冲起吴正微微一笑。
凉亭之中,只见白衣男子右手一伸,恭声道:“裴兄请!”
迎面,青衣男子长发飘然如沐春风,颔首低眉道:“屈兄请!”
白衣男子道:“裴兄年长,理应先来。”
青衣男子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抛砖引玉了。”
声音甫歇,双手施于筝弦之上,十指纤纤,盈盈而动。
亭内顿时传出泠泠天籁,如若小桥流水,犹似月笼清江,令人身临其境。
四下民众双眼眯闭,微微含笑,神情痴醉,流连忘返。
吴正听之入耳也觉神清气爽,更如于天阙云端徐徐飘荡。
吴正自幼鲜有接触管弦,饶是如此仍为之深深拜折,其内中保罗天地万物之象,直令吴正对此一门艺刮目相看,更对眼前奏乐之人肃生钦敬之忱。
青衣男子意气风发,侃侃而奏,曲罢止弦而坐,但闻曲中流水有尽,圆月有缺,而意境犹无穷无息,无休无止。
吴正心悦诚服,欲拊掌盛赞,却见四下民众双眼不开,仍自回味其中。
吴正急忙收回双手,不愿打破这份殊胜。
再是过得片刻,大家纷纷开眼,或捻须颔首,或逐颜钦迟,仍是没有一人鼓掌起势。
吴正朝向一旁小贩,奇道:“敢问兄台,这弦乐如此超俗,却为何无人鼓掌欢呼?”
那小贩微微一笑,道:“在如此高雅弦乐之前,掌声未免太过喧俗,又岂能同堂并立!”
吴正听后顿时无地自容,心道:此地一市井小贩都如此高尚谦然,却是自己竟如牛听弹琴一般,当真冒渎天音!
五音亭中,白衣男子道:“裴兄之乐艺如若天籁,在下舒心归诚!”
青衣男子道:“屈兄谬赞,在下实不敢当!”
而后右手一伸,道:“屈兄请!”
白衣男子道:“好,在下就狗尾续貂了。”
言毕,如若谦谦君子一般端正身姿。
双手于筝面缓缓移向两厢,十指拨弄,弦音再起,顿时间如轻风拂松,雪落残阳,然风过松止,雪落无声。
吴正双眉微轩,殊不知这白衣公子乐艺也如此精湛,一时间如若置身扁舟,随波逐流,上下缓浮,这感觉当真奇妙绝伦。
周遭村民再是闭合双眼,细细拜聆。
弦停乐止,那白衣公子双手离弦,安据膝侧。
在场诸人无不折服,吴正心灵湛然,如受洗涤。
前方,一衣着锦绸,头系青丝的男子道:“裴公子弦音泠泠,沉稳如石,十指如絮,轻如鸿毛,其乐艺相较去年应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身旁,一茧绸长袍的同龄男子道:“屈公子其音婉转,其意切切,如金声玉振,也不落下风啊!”
大家各抒己见,一时难有定论。
那小贩回头望向吴正,谦和道:“公子,不知你有何高见?”
吴正受宠若惊,急忙道:“在下实乃粗人一个,肆意点评岂不是班门弄斧!”
小贩道:“裴公子和屈公子音艺各有千秋,此一场,只怕仍是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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