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洛白接进宫?”楚予昭皱起了眉:“雪夫人可知这宫内比宫外要险恶数倍?无数虎狼窥伺,稍有不慎,就会被吃得连皮都不剩下。朕刚登基,尚且步履维艰,又如何照顾得了他周全?”
无崖子突然低头轻咳了声,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淡然消失,已经是变了一副神情,面色冰冷,眼神里也带着几分睥睨的傲气。
“师兄,你帮我转告皇帝,我儿洛白就让他养在宫里,不要过于亲近,就当随便养只猫儿狗儿般,只在吃食上精细些就行。如此照顾他一生,就当皇帝是践了承诺,还了当年的恩情,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无崖子一个六旬老道,将雪夫人的语气和神情学得惟妙惟肖,连那份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神韵都捕捉到了。
当他说完这通话,脸上神情说收就收,出现在楚予昭面前的,又是那名满脸淡然,仙气飘飘的出尘道士。
楚予昭不明白雪夫人为何一定要将洛白送进宫,如果将他养在宫外,自己就算以后遇到不测,也能提前为他筹谋,保他一生锦衣玉食。但听她这意思,是要儿子既生活在自己身边,又要保持疏远距离。
也罢,就留在宫里吧。
“既然雪夫人这样说,那朕就将洛白接进宫,养在身边。”
无崖子微笑道:“这样甚好,想必我师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只不过,有一件事还请陛下知晓。”
“道长说来听听。”
“洛白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病愈后留下了病根,身体倒是没问题,可那病根却留在了脑子里。”
楚予昭:“道长的意思……”
“洛白形貌是少年,但举止言谈天真烂漫,纯然无雕琢,时不时会让人产生他还是稚子孩童的错觉。”
无崖子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将傻子二字解释得清新脱俗。
“朕知道了。”
……
“嗷——我就这样扑上去,一把按住那只兔,不准跑,和我一起玩!”
突然的一声嗷,将楚予昭从回忆里惊醒,他这才发现洛白还在兴奋讲述,两支孔雀羽已经插在了背后衣领里,衣衫下摆也被挽在了腰间,正在作势抓兔子。
只是那动作不像是抓兔子,倒像是某种兽类扑食猎物。
楚予昭见他忘形中脚下一滑,连忙伸手将人扯住,洛白却转头来对他嘻嘻笑:“放心,不用扯我,我就是学着玩,也没有兔子让我按啊。”
洛白鼻尖上已经挂了几颗汗珠,脸蛋儿也红扑扑的,楚予昭松开扯住他衣衫的手,道:“你还是坐下吧。”
“好。”洛白兴冲冲地在他身旁坐下,“我还没说完——”
“嘘……”楚予昭低声打断:“安静一会儿,看看荷花。”
难得他有这样的闲暇,且这园子也没有其他人来,可以静静地坐一会儿。
洛白果然不做声了,两手乖巧地扶在膝盖上,和他一起注视着远处的荷花。但没过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地侧过头看他,看一眼就转过头,抿起嘴笑,过会儿又转头来看。
洛白转头的间隙越来越短,目光停留在楚予昭脸上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最后就那样盯着不转眼了。
“你在看什么?”楚予昭眼睛依旧看着前方,语气却很放松,带着一点慵懒的味道。
洛白的声音如梦如幻:“哥哥,我在看你,好久没有看你了……”
因为这声哥哥,楚予昭心底轻轻颤了下,难得没有去出言纠正他,也任由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宫人们都离得很远,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鸟儿时不时的啾鸣,还有柔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洛白肆无忌惮的视线,落在楚予昭斜斜上挑的浓眉上,细细观摩一番后,又看向那双幽深的黑眸,开始数那排浓密的长睫。
可惜每次数到十几就乱了,又要从头来过。
哥哥的唇也好看,薄薄的,就是有些白……
咦?唇瓣为什么在发颤?呀,脸上也在冒汗。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楚予昭前一刻还在享受此时这难得的休憩时光,下一刻小腹处便升起疼痛,迅猛地蔓延全身,且没有半分预兆。
这次疼痛似乎比之前的又要强烈,让他想站起身回宫时,已经迈不开脚,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和那蚀骨疼痛对抗。
血液犹如灼热的岩浆,一路灼烧至心脏,又扩散向四肢百骸,所经之处,血管似乎都在滋滋作响。皮肉如被千万柄小刀划开,全身伤痕累累,无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楚予昭的视线开始模糊,脑子里如有一把重锤在敲击,敲得他几欲发狂。他抱着自己的头,只想往石头上狠狠撞去,好结束这种生不如死的疼痛。或者将身边的一切都毁灭,通通毁灭……
就在这时,在那混乱狂躁的思绪里,突然感觉到一丝清明,同时头顶一松,那让人几乎要癫狂的疼痛也随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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