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狗子更迷糊了,要说王长有、何彩蝶和王东来,都是村委会的干部,来跟他正经八百做个思想工作还说的过去,王翠翠一个啥事都不掺和的老娘们儿,跑这儿来起什么哄?他认定昨晚吃的狗肉是王翠翠家的大黑,刨了人家埋的狗吃,虽然不算天大的事,可打狗也要看主人,这要是碰见厉害的主家,轻则挨顿骂,重则挨顿打。
赖狗子心里发虚,现在东家在这儿,打死他都不能说是偷了王翠翠家的狗,他想了半天,才说:“我昨天啥也没干,在队部看完三级片儿就去桃林,想摘老四家的桃子吃,还没等摘,看见路边躺着条野狗,还热乎着呢,我回去就拾掇了炖着吃了,然后就睡觉了,然后就看见你们了。”
赖狗子说完,看见面前四个人表情不一,王东来和王翠翠互相递了个眼色,王翠翠甚至面带喜色,而何彩蝶抱着胳膊一脸鄙夷,王长有一张脸却变成了猪肝色。
“咋,咋,咋地,我说的不对吗?”赖狗子读不懂大伙儿的表情,磕磕巴巴地问。
赖狗子性命堪忧的时候,王翠翠左右是两条人命,一条是赖狗子危在旦夕,一条是王二来毒品犯罪有可能掉脑袋。但是毕竟赖狗子这事儿迫在眉睫,王二来是不是会砍头还是未知。她慌归慌,心里还是大致有个方向,赖狗子是别人,王二来是自己人,关键时刻,王翠翠肯定会委屈自己人成全别人,然后她会陪着自己人一起生一起死,否则,她也不会让王东来去跟大夫说。
现在,只剩下王二来生死未卜了,王翠翠再无顾忌,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不会说瞎话,她还不会咬紧牙关吗?趁赖狗子还没醒,她对王东来说:“四哥,妹子把你扯这事儿里来了,对不住你。你家里还有四嫂子,还有亮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就当啥都不知道,以后的路我自己走,四哥你千万别掺和。”
王东来听了面无表情,暗暗咬碎了后槽牙。那晚听见王翠翠跟他说“四哥,我跟二来好上了”,他也是这副模样。王二来那个狗屁不是的东西,怎么就能让王翠翠舍生忘死,完全忘了自个儿安危?将来一旦事发,王翠翠可是包庇罪,搞不准还有可能定成同案犯。
可他没有一点办法,他没那个本事说服王翠翠,只能干看着。王翠翠说的对,他搀和进去也是白赔上一个人,还不如装作啥也不知道,见机行事的好。
王翠翠不知道赖狗子撒了谎,心里一喜,觉得赖狗子没看见他和江水满埋狗,唐雪莉已经清了现场,单从赖狗子这条线就不那么容易页鏊来。可随即另一重担心又涌上心头,到底是谁把大黑从坑里挖出来的呢?那个人安的什么心,把大黑挖出来丢在路上?
何彩蝶听赖狗子说得若无其事,以为赖狗子装蒜,气得搡了他一把:“赖狗子你找抽是吧?长有叔这么为你着想,你还不肯说实话。你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赖货,你再瞎编,海洛因急性中毒也赖不掉!你还不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你咋吸上毒的,从哪儿弄的毒品,说了也许村长能给你想想办法。”
何彩蝶是四个人里唯一没有信九的一个,王长有跟她商量能不能把这事儿遮过去,她一开始还没明白王长有的意图,傻乎乎地说医院有制度。王长有转转眼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彩蝶呀,赖狗子要跟毒品挂上钩,这辈子可就毁了。四十的人了,老婆就甭想了,还得早汇报晚汇报,隔段时间一验尿,这日子还能过?他就是游手好闲,本质不坏,没犯过能进监狱的事儿,最多就是治安拘留几天,咱能不能先给他个机会,观察一段,也许他没吸毒,毛餐出在死狗身上呢?”
何彩蝶被说动了,长有叔真是好人,那话怎么说来着,惩前毖后,治踩人,长有叔就是这样,不一棍子把人楞死,还给赖狗子重新做人的机会,她可得帮着长有叔想办法。
“这事儿不好办,就是赖狗子没吸毒,那也得查死狗啊。”她挠着脑袋说。
“能让医院压下来吗?”王东来插话说。
何彩蝶想想说:“不好说,药品使用有记录,不过李大夫是带我实习的老师,他挺好说话的。”
“彩蝶,你也知道,不管啥事,经过上边再回来,不扒你几层皮不算完。咱这么着,赖狗子醒了先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他陷得深罪过大,挽救不回来,那就该怎么上报怎么上报,要是偶尔一次,或者真就是吃了毒狗,你想法跟医院通融通融,压下来算了,犯不着搅和进去,闹大了对赖狗子不好,你不也得天天验血验尿的麻烦吗?这赖货天天搁你眼前转,再转出毛病来。”王长有说的何彩蝶连连点头,村长处理事情,就是让人信服,考虑得多周到啊,就知道她讨厌跟赖狗子打交道。
这么大的事,村长都犯难了,赖狗子还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地一说,何彩蝶能不生气吗,搡赖狗子的手就使了劲儿。
没想到赖狗子跟个棒小伙子一样,眼明手快地躲开了,不过他见何彩蝶不像开玩笑,也规矩了不少,正色道:“彩蝶侄女,我真没吸毒。你们想想,我一个穷鬼,根本买不起白面儿,谁会请我白吸那个啊,听说那玩意儿比金子还贵。”
“小何,我看来财说的是实话,毛采能还是出在死狗身上。”王长有发话了。
王长有神色大变是因为赖狗子那句“在队部看完三级片”,他把这茬儿给忘了。本来他就不想村里出个吸毒人员,待会要是公安来了,赖货满嘴跑火车,再把队部聚众看三级片的事儿捅出去,那他就没别的事儿干了。对了,好像放的不止是三级片,四级六级都够得上,要是没那点儿马赛克,搞不准就是专业八。
王长有头都大了。这个赖狗子,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还不如死了算了。吃了药狗死人的事不是没发生过,死了也就死了,没人追究,要命的就是这活着的。现在这问题比赖狗子落下后遗症让村里养着更可怕,那可是毒品,沾上死挨上亡啊。
可是现在牵扯到放电影的事儿,那赖狗子就是个大毒枭,王长有也得保他。正是乡里往下派干部的时节,何大壮还有用,还不能随便挡了枪。
王长有清清嗓子,接着说:“来财,你是不是炖狗的时候往里放大烟壳放多了?”
“我没放啊。”赖狗子没搞明白王长有的意图。
“你就是放了。我把你搭车上时,闻见锅里狗肉的香味儿了,错不了。”王东来两眼放光,村长脑瓜,真让人服气。
何彩蝶一拍脑门,风风火火地就闯到李大夫办公室去了:“李老师,我们村儿那个赖货醒了,他是炖狗肉放多了大烟壳。”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李大夫翻开病历记录:“过去那年代,净是吞烟膏死了的,这些年都没发生这种事儿了。现在都是溜冰中毒、海洛因中毒,咱这小医院见这种病例少,我都不大分得清这几种中毒,他尿检也不典型,告诉他以后注意吧。”
“行,那就不用报给派出所了是吧?”何彩蝶高兴地说。
“不用了,省的派出所的人嫌我们没事找事。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哎,小何,这病人要住几天?民间用大烟壳调味的不在少数,也有泡水治咳嗽的,一般都到不了急性中毒的地步。我想把这个病例好好研究一下,非常有参考价值。”李大夫感兴趣地说。
何彩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李老师,没啥事我们这就回去了,这个病人家里特别穷,住不起院。回头我给他做了检查记录给您送来。”
“他没事了?上午差点下呼吸机呢,怎么也要恢复两天嘛。”李大夫担心地问。
“没事了,比好人还好。”何彩蝶笑着说。
李大夫好奇地站起来:
“那我看看他去。”
李大夫看见赖狗子容光焕发面色红润,十分讶异,激动地说:“奇迹,奇迹,看来这种治疗方案非常对症!”
“李大夫真是医术高明,妙手回春!”王长有赶紧搭腔,他生怕赖狗子再捅什么娄子,连话都不让他说。
回来的路上,王长有跟何彩蝶一起拢了拢账,互助合作报销一部分,赖狗子自己还得掏四百零二块钱。
赖狗子哭丧着脸跟王长有诉苦:“王村长,我怎么就中毒了呢?我真没觉得哪儿不好,睡一觉起来平白无故欠了村里这么多钱,我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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