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太阳穴跳动了两下,不由想到了顾明镜。
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一身红衣的顾明镜死在了坤宁宫,双眼紧闭,仿佛不过是安眠一般。
皇帝已经许久没有想起那段回忆,此刻想来,仿如昨日,胸膛剧烈地起伏不已。
华阳沉声道:“若是谢家无罪,皇上,你可愿意背负这千古骂名?”
她忽然间从二郎改称了皇上,字字铿锵有力,形容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仪犹如滔滔烈火席卷而来。
皇帝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咬牙切齿道,“谢家有罪。”
华阳与他四目对视,毫不退缩地逼问道:“若是无罪呢?”
皇帝:“……”
皇帝想说绝不可能,可面对气势迫人的华阳,却是如鲠在喉,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雅座内,一片死寂,空气中似有零星火花噼里啪啦地炸响。
除了皇帝与华阳外,无一人敢说话。
直到另一个清冷的男音云淡风轻地打破了这对姑侄的对峙:“若是谢家无罪,皇上可愿下诏罪己?”
这道声音犹如那乌云遍布的夜空骤然间劈下了一道闪电,将这天地一分为二。
皇帝猛地看向了坐在窗口的顾非池,目光如刀。
这间小小的雅座内,空气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
顾非池无畏地迎上皇帝威逼的目光,狐狸眼一挑,朗声道:“谢家几代为国捐躯,如今满门被诛,若谢家无罪,就是皇上错了!”
周围一片死寂,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此时此刻,连大皇子唐越泽都不敢随意插嘴,好几人都暗暗地为顾非池的大胆咋舌。
唯有华阳勾起了唇角,带动脸上的皱纹。
顾非池的语气更缓慢,也更冷厉了:“既然错了,皇上难道不该下诏罪己吗!”
皇帝那冰冷的眼锋死死地钉在了顾非池身上,脸上犹如疾风骤雨般激烈,牙关咬得格格作响。
僵硬的气氛持续着,似是山雨欲来。
许久许久之后,皇帝才艰难地说道:“好。若是谢家无罪,朕会下罪己诏。”
“皇上,记住你的话。”华阳淡淡道。
“可是姑母,”皇帝字字如冰,“若是谢家有罪,那姑母可愿放下十万阳焱军?!”
皇帝挑衅地抬了抬下巴,目光森然,整个人释放出一种阴戾的气息。
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这华阳与皇帝姑侄俩的身上。
今日在场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天子近臣,几乎人人都知道皇帝正变着法地往柳家人手上送兵权。
先是让承恩公柳汌镇守北境兰山城,如今又让他前往幽州接手谢家旧部,这会儿皇帝竟又瞧上了华阳的阳焱军,看来是想往西南伸手了。
气氛更加凝重,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是皇帝与华阳的一场博弈,一场关乎大景朝堂格局的博弈。
其他人都低调地躬身坐着,全都绷得紧紧。
“放下?”华阳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给你?”
“还是给这姓柳的?”她用下巴指了指大汗淋漓的承恩公柳汌。
柳汌脸上的肥肉抖了一抖,嘴唇也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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