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燕赤城忽道,“什么危在旦夕?”
谢秋石一怔:“你,你不知道?”
“她自小好强,又一身好本事,素来只有她会让别人危在旦夕。”燕赤城顿了顿,声音微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谢秋石定定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苦笑道:“你真的……不了解她……”
燕赤城抬起眼,声音有几分干涩:“我曾经自以为了解她,我以为她爽朗洒脱,重情重义,纵使与我不和,念在过往的情谊,也不会对你动手——”
“你弄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谢秋石“哎唷”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又牵到了伤口,痛呼着倒回榻上,“燕赤城,我问你,你为什么非死不可?”
燕赤城动作一顿,手臂微松,宽大的袍袖从床沿缓缓滚到了地上。
“为了我,是不是?”谢秋石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伸出手,扳过了他的脸,“生魂树是鬼道显现于此世之‘镜’,毁了生魂树,我就不用再……再做那些事了,是不是?”
燕赤城的目光沉下来,他轻轻地捂住了谢秋石的嘴,低声道:“你不是要自己想起来么?那便不要问我。”
谢秋石忙从他掌心逃开,气鼓鼓地说:“你脑子也傻了么,非要堵嘴也该用嘴来堵吧!”
燕赤城半抱着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微微靠起来,然后往他干裂的唇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吻。
谢掌门的嘴唇顶上有两个自己咬出来的破口,尝起来有些咸涩,燕仙君轻轻地用唇小幅度地蹭着那细微的破口,一点点舔吻它们,吮吸它们,将那对失血泛白的唇亲得红艳,又绕过唇珠,将最后的触碰停留在鼻尖之上。
“唔……”谢秋石小声应和了两下,亲吻结束后,他哆嗦了两下肩膀,才道,“我们不是在说大妹子的事么……”
“嗯。”燕赤城直起身,道,“你说。”
“她快死了。”谢秋石端正了脸色,“她的根系因为枯心枪而枯萎,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维持肉身,因此只能动用邪术——鬼胎也好,金缕衣也好,想挖我的心也好,都是她活下去的手段。”
燕赤城闻言皱起眉,抬手招来床头侧悬的白缨枪,目光从枪尖一路扫到枪身:“秋石,我从未用枯心伤害过她,即便是截断生魂树命脉之时,我也避开了她所有的根系枝干。”
谢秋石伸出手,顺着燕仙君的意摸上枪身,枯心的枪身光滑坚韧,触摸时像在抚摸一块润泽的美玉一般,柔和包容。他不自觉间想起祝百凌那杆“生人勿近”的“濯红缨”,以及她说过的那番话,便忍不住伸手去摸白缨枪的枪尖,却被燕赤城捉住了手腕。
“燕逍,祝百凌告诉我,”谢秋石任他抓住自己的手,“她一直以来,都是一株寄生于生魂树的桃花,没有你,她便没有办法活下去。”
燕赤城不可置信:“什么?”
“我猜猜,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谢秋石喃喃道,“她可以毫无芥蒂地告诉我,告诉幽冥教的弟子们,但她永远不会对你说,因为她觉得她和你是并肩而立的,她不想你怜悯她照拂她……”
燕赤城摇了摇头:“这不该……”
“燕逍,她快死了。”谢秋石又道,“你去看看她。”
燕赤城眉心微皱,垂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不会离开。”
“武陵不可能一辈子靠着你的大修罗咒,我也不能每天都躺在床上被你照顾,身上会长毛。”谢秋石笑道,他勉力支着自己坐起来,手指凭虚一抓,那柄遗落在百花谷的杀生扇跃然出现在他的掌心,“燕逍,去一趟百花谷。”
燕赤城垂目沉吟片刻,手掌握成拳又徐徐松开,半晌,才缓缓道:“我只去一天。”
谢秋石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嗯”了声。
“我回来的时候,你必须还睡在床上。”燕赤城站起来,用枪柄点了点床铺,堪称严厉地说道,“你发誓。”
“我赌咒发誓。”谢秋石竖起手指,做了个鬼脸,“我要是不在床上,你就打我屁股。”
燕赤城无奈地轻叹一声,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继而转身便消失在门前。似乎是为了尽早回来,连一刻也不打算多等。
谢秋石眼巴巴看着仙君的身影消散,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他三下五除二从床上爬起,罩上大红外袍,仔细地系上腰带。
“清丰。”他低声唤道,迈出第一步时尚有些趔趄,第二步已然平稳,第三步开始大步流星、如履平地,“去中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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