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掌门,”伏清丰呆滞道,“他们在喊你?”
谢秋石面色一绿:“当日在死人坡上他们也没喊我,喊你还差不多吧?”
伏清丰神色扭曲:“可我生不出这么多……”
谢掌门一瞪眼,罩着伏清丰的屁股就是一脚:“我就生得出了?”
两人推搡间也没忘了正事,伏清丰掐一道传声咒简短地向试剑堂报了信,继而抬腿踢飞几个爬上来的“人雕”,“人雕”吃痛,趴在地上,张口发出“嘶嘶”哀嚎,又像受了委屈的婴孩般朝三人爬去。
“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伏清丰咬牙丢出一个定身咒,“谢掌门,你可有什么办法?”
谢秋石思忖片刻,杀生扇一转,扇头朝下往地面一敲,山体随之一颤,藤萝根木为杀生之气所慑,如虫蚁般四散而逃,破土而出,形成一座木笼似的囚牢,将奔涌的“人雕”尽数罩在里头。
“人雕”这下可是受尽了委屈,一边拥堵着挠着牢壁,一边哭喊:“娘!娘!娘!”
谢秋石瞅着他们瞧了半晌,忽然嘿嘿一笑,支着下巴道:“这下就能查查谁才是真正的‘娘’了!”
语毕他揪着伏清丰的耳朵,往“木雕”眼前一按,伏清丰发出一声惨呼,抬手泼出去一壶酒,众“木雕”吓得四散而逃,换了个方向继续喊娘。
伏清丰恨得牙痒,叫道:“谢秋石!是你!”
“不见得,”谢秋石忙道,“燕逍,过来……燕逍?”
身后风声徐徐,哪里还有燕仙君的影子?
谢掌门伏峰主二人面面相觑,没等来燕赤城,倒是等到了试剑堂上浩浩荡荡下来的一众人。
空中显现七彩云霞,光晕流转,众人各施术法,纷至沓来。
余黛岚御剑飒然,灵山道人白鹤翩跹,峨眉掌剑踏云乘风,曲苏阳架着铁鞭,各人有各人之姿,而上峰峰主岑蹊河稳坐中军,清风雪袖,摇扇踱步而下,乍一看既未腾云驾雾,也未飞驰跃进,却至始至终一步步踩在众人之前,作迎宾引客之态。
谢秋石托着腮,露出个满意的笑来,只是笑意尚未深,嘴角忽然一僵,目光停在错岑蹊河半步之后的白衣男子身上,渐渐冷下去:“蹊河?这位客人是?”
岑蹊河微笑抬手道:“解元春解大人。”
解元春抬眼,冷锐的视线从深巢似的眼窝里射出来,从头到脚绕着谢秋石转了一圈,尖声道:“谢掌门,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谢秋石一振袖,微微一笑,却全然不给他面子:“解大星官,我虽然今天头一遭听说你的小名,不过瞧你这张脸,倒是觉得百见不如一闻了。”
解元春被他一通激将,竟未如方才在试剑堂一般动怒,而是冷笑一声,拍了拍眼前仆从的肩膀,道:“汪尔非,给大家说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汪尔非被大星官一拍,激动地双颊涨红,张口就喊:“众位仙人明鉴,汪尔非奉解大人之命,在桃源渡口接应各位白衣道君,不料谢氏小贼无端动用邪法,驱使蛇虫鼠蚁、‘东陵木人’攻击道君们……”
伏清丰怒道:“胡说!这里是武陵山,岂容你如此搬弄是非?”
汪尔非吓出两汪眼泪,却不依不饶指着谢秋石,喊道:“解大人,冤枉!我没有胡说!那群木人,都喊谢秋石‘娘亲’,一见到谢秋石便开始乱动,是我亲耳听见的!”
一旁被木牢围困的“人雕”应景地大喊一声:“娘——!!”
谢秋石:“……”
伏清丰:“……”
解元春神情阴鸷地抬起下巴,尖声大笑,笑毕抚掌道:“如此说来,谢掌门与这些东西母慈子孝,倒也感人肺腑!谢掌门,你假造鬼仙,害东陵民不聊生,又将活生生的百姓当做傀儡豢养在武陵,自成一师——”他微一停顿,尖锐的语调沉下去,嗓音一低:“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多亏陛下明察秋毫,许我带三千道君征剿武陵,否则你武陵怕是要自立为王,做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三界土皇帝了!”
岑蹊河收了笑,神色微凝:“解大人,谨言慎行。”
解元春侧眼看他,因“扳回一城”露出个满足的哂笑,口中却不再说话,左手拢入袖中,宽大的星官袍随风而动。
谢秋石忽然叫道:“蹊河!”
说时迟,那时快!岑蹊河长剑出鞘,利刃在空中划过一道浑圆的弧光,“唰唰”两声将解元春的左袖斩成数截。
然而为时已晚,解元春袖箭早一步出手,令箭破空,簌然炸裂,数股彩烟抱在一处,徐徐上腾。
刹那间,桃源津的那一头,轰杀呼喝如泄了洪般喷涌而出,数以千计的白衣星官如密密麻麻的芝麻立于河岸,手提长矛,臂悬银环。
为首一人提气喊道:“斩逆贼,诛伪仙!”
众人应声:“斩逆贼,诛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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