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封魂散,破月丹,葛生花……”灵草堂大弟子端着沉甸甸一匣灵药跪坐在薛灵镜面前,脸色凝重,照着多张药方逐一念了,又提笔在其中画了几个圈,送到薛灵镜面前,“掌门师叔,张栖枫近月调走的大多是调养续命的丹药,但这几味却有些不同,请您过目。”
薛灵镜接过那摞方子,越看面色越沉,抬头道:“都是强压邪秽的东西。”
大弟子愤慨道:“正是!无怪那宋知雨来灵草堂就诊多次我们都无所察觉,原来是张栖枫那厮包庇于他,残害了这许多弟子。”
“这倒未必。”石头忽道,“张栖枫自己,恐怕也被骗了罢。”
薛灵镜垂目沉吟了片刻,一言未发,转身离开灵草堂。
石头匆忙跟上:“嗳薛掌门,你去哪儿?”
薛灵镜未止步,只道:“去掩香冢。”
“你要再查查张栖枫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石头道,“别看啦,肯定是他那个宝贝徒弟杀的。”
薛灵镜足下一顿。
“这明显是个局。”石头摊了摊手,“你跟我讲张栖枫的时候我就觉得耳熟,后来看到镜子里的桃花,才想到岑书生提过的这宋小朋友的身世——可不就像镜子里的张栖枫一样,略有天赋却年纪已大,自幼体弱多病,除了修道以外寻不到第二条生路。这样一个人,经苍山派之手插到张栖枫身边,哪有不是陷阱的道理?”
薛灵镜沉默片刻,缓缓道:“即便如此,也不是栖枫欺瞒师门、祸藏邪秽的缘由。”
“是煞。”石头轻轻用扇柄敲了敲一旁的花树,花瓣簌簌而下,“宋知雨不是为了博得张栖枫的同情,他是想成为张栖枫的煞。”
“……”薛灵镜目光一凝,怔神许久,方恍然道,“因果循环,终成报应。栖枫看到宋知雨便想到自己,便无论如何不能下手断了他的生路。”
“然也。”石头笑叹,“张栖枫本不适宜修道,武陵收了他,救了他的命。如今易地而处,若他反倒是弃了宋知雨,于他而言,便无异于双手染血,心中染煞——你们武陵人总是这样,即便得道,铸得仙骨,心魂也依旧囚于短短数年的凡人肉躯之中……张栖枫也好,余素清也罢,就连你,也是一样的。”
“栖枫并未叛出武陵。”薛灵镜未搭理他的感慨,只一锤定音道,“他割舍不下宋知雨,却也明了这样的邪秽不能长留与门内,便编造姚月谷一事,将弟子送走……他只不过是未曾想到这是个局,也未曾想到食锦虫如此阴毒。”
“谁知道呢?搞不好是觉得武陵没用,救不了他的宝贝徒儿。”石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甩了两下袖子,“叛了就是叛了,瞒了就是瞒了,武陵数百条人命需得有一半归到他头上,恶果已经种下,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死得其所,你不必再替他开脱。”
薛灵镜无言,只是轻轻抚了抚手中的明镜扇,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的宝贝扇子没骗你,不是西贝货,开不开心?”石头突然笑嘻嘻地凑上去,面色灿若桃李,“不如摆个筵席庆祝一下?”
薛灵镜给他逗得莞尔:“此事尚未了结,你却是又在想什么?”
“谜团既已解开,也算是了结大半了。”石头打了个哈欠,“宋小朋友还藏在你门内,调动你那些徒子徒孙把三座山翻个底朝天,将人捉出来乱棍打死,此事便完了,可以放肆庆祝……亲亲薛掌门,记得给我记个一等功,宴席上让我点几道硬菜……”
“武陵弟子大都早已辟谷,就算是真有筵席,也不过摆些仙桃仙酒。”薛灵镜忍笑弹了弹他的额头,“大约都不会是你喜欢的。”
“得了!”石头撇嘴道,“你不如传位给我吧,我来一振门风,教会你们这些修士什么叫做纸醉金迷,什么叫做人生得意须尽欢。”
两人拉扯一阵,薛灵镜走进一小筑,石头隐约辩出这是个藏书楼,不料推门而入时,一阵雅香扑面而来,楼内竟隐隐传来几声细细的呜呃呻吟,或高或低,此起彼伏,竟似不止一人。
“哇——”石头瞪圆了眼睛,惊叹道,“不是吧,真的有纸醉金迷的地方,薛灵镜,你他娘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想不到还私自在内门修建窑子,坐享齐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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