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史一路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末将便是!”杨重贵非常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大声说道。
“不敢,不敢!”郭允明碰了个软钉子,肚子里头怒火中烧,却没有丝毫勇气去发泄。只能匆匆侧开半边身体,然后以平级之礼相还。
他是武英军长史,而杨重贵只是统领一个“指挥”兵马的骑将。照常理儿,接下来即便两军合一,也是他来做主帅,后者只能屈身听令。然而,这世间,很多事情却不可用常理来推断。
首先,杨重贵是近卫亲军的骑将,嫡系中的嫡系,比起武英军这种匆匆拉起的队伍,在汉王刘知远眼里,地位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其次,杨重贵的父亲乃是麟州节度使,重兵在握,而他郭允明却连姓氏都是随便捡来的,像生长于岩石缝隙中的杂草一样无根无基。
正暗地里郁闷得两肺生烟的时候,却又看见常婉淑像一团火焰般冲了过来。远远地朝着车厢口挥舞起马鞭:“小胖子,你真的就是石延宝吗?!小时候你手贱掀我妹妹的裙子,曾经被我打得屁股开花的事儿,你还记得不记得?”
注1:折从远,即是折从阮。本名丛远,后来为了避刘知远的讳,才改为从阮。此刻刘知远尚未称帝,所以无须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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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扑朔 (八)
第四章 扑朔 (八)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高车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狂笑,将士们一个个前仰后合,无法自已。
太有趣了,太邪性了。如果常婉淑不亲口说出来,谁能想到被大伙保护了一路的神秘皇子,居然还有偷偷掀女孩裙子的劣迹?更不可能想到的是,原来凤子龙孙小时候也有被人按在地上将屁股打八瓣的时候。并且看样子打人者还活得挺滋润,至今还没有受到任何追究。
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们迫切地需要发泄心中的紧张与丧失袍泽的伤痛。而常婉淑没头没脑的问话,恰恰成了点燃了这个发泄口的契机。因此,上到统兵的将领,下到普通小卒,一个笑得直揉肚子,短时间内根本停不下来。
只有两个人没有发笑,其中一个当然就是被逼着冒充二皇子石延宝的小肥。他哪里想得到,居然在刘知远的地盘上,自己还能遇到被冒充者小时候的“冤家”?顿时紧张得满脸是汗,头皮发麻,紧握着拳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另外笑不出来的就是武英军长史郭允明。作为整个计划的主谋与直接执行人,他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马上就到太原了,居然还能遇到二皇子小时候的同伴!而他偏偏无法像先前一样,直接杀人灭口。甚至连威胁对方的能力都没有。因为眼前这个被浑身上下火炭般散发着热力的红衣女子,正是六军都虞候常思的掌上明珠!
而那常思,非但是追随了汉王刘知远近二十年的铁杆心腹,还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威的救命恩人,侍卫亲军史弘肇的儿女亲家;其本人手握重兵,跟刘知远麾下两大肱骨文臣杨颁和王章也走动甚密。
像郭允明这种级别的杂军长史如果招惹了他,此人只需要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将郭大长史像碾只蚂蚁一样活活碾死!
所以此时此刻,郭允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抽了羊羔疯一般,拼命地向韩重赟眨巴眼睛。期待后者能在关键时候头脑清醒,千万别把小肥的真实身份给当众揭开。否则,掌书记苏逢吉为了替汉王遮丑,少不得要借几只人头来用。他郭允明和武英军都指挥使韩朴,毫无疑问就是两大热门人选!
好在韩重赟虽然讲义气,却还没到了为朋友而抛弃亲人的地步。发觉身边的情况不太对劲儿,赶紧主动站出来替小肥遮掩:“他,他脑袋被铁锏砸漏过。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你不要逼他。越逼,他可能越无法恢复!”
“他被人打成傻子啦!”常婉淑闻听,一双凤目圆睁,两片略显单薄的嘴唇瞬间张成了半圆形。
说着话,将战马向前催动数步,她快速冲到车厢门口,伸手就去掀小肥的头发。“我来看看,到底伤在什么地方?你别怕,我阿爷最近认识一个姓陈的老道,据说医术很是了得!”
“不妨事了,早已经不妨事了!”小肥被这红衣女子风风火火的举动又给吓了一跳,出于本能就将身体朝车厢里头缩。
头上的伤疤是真的,失忆的病症也是真的。但是,他却不敢跟这个女子接触太多。谁知道对方手里还握着那个二皇子石延宝什么把柄?一旦又把账算到他头上,他拿什么去回应人家?
“婉妹,你干什么呢?”韩重赟跟小肥心有灵犀,如同贴身侍卫般,晃动身体挡住了常婉莹的手臂,然后皱着眉头嗔怪,“别胡闹!这可不是你们俩小的时候了!好歹他也是个皇子,你给他留点儿颜面!”
“嗯?”常婉淑先是对着韩重赟轻轻皱眉,随即,又吐了下舌头,笑着摇头,“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是要做皇帝的人了,不能再任由我去摸他的脑袋。不过。。。。。”
将目光越过韩重赟的肩膀,她笑着向小肥追问,“死胖子,你将来当了皇帝,不会报复我吧?咱们可预先说清楚了,当年挨打的事情,十次里头有九次都是你自找的。你可不能老想着翻旧帐!”
“哈哈哈哈哈哈哈。。。。。。!”四下里,看热闹的将士们又笑做了一团。揉着肚皮,对二皇子的回应翘首以盼。
“不追究,不追究!我保证不翻旧账!你放心好了!君,无戏言!”小肥躲在韩重赟身后,用力摆手。对方跟石延宝如此相熟,他将来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况且即便自己是真的二皇子,看在好兄弟韩重赟多次舍命相护的份上,也不能跟未过门的嫂子就计较。毕竟那些都是幼年时的事情,无论谁欺负了谁都不能算是出于恶意。
他答应得实在太快,说话的语气也实在古怪,听在常婉淑耳朵里,反而像是敷衍。顿时,后者就将眼睛又竖了起来,盯着乌黑的眼眶说道:“我可不是向你求饶。其实你想追究,我也不怕。你阿爷,先帝在位时,都觉得你是活该,没有因为揍你而责罚我。你要是敢翻旧账,就是不孝!”
“不翻,真的不翻。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真的!”小肥巴不得这个女子赶紧从自己面前消失,举起手来赌咒发誓。
“先帝要是敢为了小孩打架的事情,去跟汉王翻脸,才怪?”武英军长史郭允明在旁边虽然插不上话,却也忍不住偷偷撇嘴。
常婉淑的父亲常思当年官职虽然不高,却是刘知远留在汴梁的“大管家”。平素在汴梁城内跟谁接触应酬,到哪一座府邸拜访探视,都代表着刘知远本人。而大晋开国皇帝石敬瑭在位的最后两年中,就已经对刘知远忌惮万分。他的继承人石重贵除非脑袋也被铁锏砸过,才会因为自家小儿子在舅舅家被常思的女儿痛揍的事情,去小题大做。
站在郭允明角度的推测,石重贵说不定还巴不得自家小儿子被常思的女儿多欺负几次,然后他再通过这种始终一笑了之的态度,向刘知远传递敬重安抚之意。毕竟小女孩下手打人,再狠也有个限度。而万一刘知远造了反,却足以掀掉他石家的半壁江山。
正腹诽间,却又听见常婉淑大声问道:“还有你,韩重赟,你先前怎么被人逼得那么狼狈?要不是杨大哥跟嫂子两个赶来的及时,你今天估计连小命儿都得交代了!我阿爷当年教你的那些本事呢?难道你都当饭吃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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