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一愣,刚要问心里冒出的疑惑,他忽然朝我摆了摆手:“别忙,我的话还没完。”他的笑容显得更加愉快,“我想过,万一若是你不同意我的提议,我就另外再给你提供一个选择:契阿人可以继续留在孤背山里过他们的日子,我送蓝子轩回天启,而你,”他的身子朝我这边倾斜了一些,看着我的眼睛,“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觉得怎么样?”还没等我答话,他又补了一句,“哦,差点儿忘了说,刚才那建议的前提也是一样——我放弃所有的宝藏。”
我的心中警铃大做,警惕地看着他道:“你要我带出所有的契阿人,做什么?”
朗星翰淡淡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你一向冰雪聪明,这还用我明说吗?”
其实我心中已经猜到他这样做的目的,可听到他亲口承认,我心中还是猛得一震。我真的是疏忽了,只顾着想到这是自己离开北辽的最好机会,却忘了为达忽尔和他的族人考虑一条安全的退路!双手不由得抓紧了椅子的把手,心中的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争吵,一个在喊:什么契阿人,他们的生死跟你有什么相关?他们认得是那个“蓝雪”,不是你这个“蓝雪”,你不过顶个名罢了,这里的一切实际上都与你无关,所以只要能离开北辽,管那么多干什么?!
而另一个声音在嚷:难道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还不认为你自己就是蓝雪吗?你们早就已经融为一体,难以分割了。那些契阿人可都是以你为尊,对你惟命是从啊,难道你忍心用他们的生命换取自己的自由吗?那是五万条人命啊!
僵持了片刻后,我才咬牙道:“我还是觉得,我的提议比你的要好,不是吗?”
朗星翰不紧不慢地道:“很可惜,我并不这么想。相比之下,我的提议要合理得多,还是从我说的选择中挑一个吧。你看,我不但完全放弃了快要到手的财宝,还亲自提供了让你回天启的机会,像我这么慷慨大方的人,实在太难找了,你说是不是?”
我站了起来,背脊挺直,两手在袖子中攥成了拳头:“要是我不肯呢?”我声音坚定,“朗星翰,要是我说,今天咱们必须按照我提的建议去做呢?”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我,可我注意到他眼中,有一道寒芒,一闪而过。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又恢复成了深不见底:“怎么?要威胁我吗?你觉得你有这个条件?”
我冷笑一声:“你不要逼人太甚,所谓风水轮流转,你怎么确定就转不到我这一边?”我开始搜索所有对他不利的因素,一一列出,“你与天启正打得热闹,而我现在身在你们北辽的大后方,如果我一声令下,让达忽尔带兵清巢而出,你的部队就是两面夹击,到时候谁会更倒霉?”说着,我逼近了他一步,“你也和达忽尔的人交过手,他们有多厉害你心里比我清楚,实话告诉你,这次你的三万人马损失了将近一半,可实际上达忽尔的人连十分之一都没用到,甚至连受伤的人都没有,根本就像是在玩家家酒!朗星翰,你若是把这些都可以置之不理,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当这个北辽之主了!”我把话说的极重,就是为了激起他的反应,让他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根本没什么优势,最好能迫使他接受我的条件。
我的话音刚落,朗星翰的眉头一跳,随后他就站了起来,不过他的脸上的表情依然很轻松,一点儿没有生气的样子。“说的好,果然是声情并茂。”说着,他还作势拍了两下手掌。然后,他突然问道:“蓝姑娘,能否请你告诉我,如今天启和北辽的两军对垒情势如何?”
我一时有些张口结舌,因为我确实不知道现在战场的形势,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道:“自然是你攻他打,互有往来。”
“哈哈哈!”朗星翰忽然仰头大笑,吓得我心中一跳。过了一会儿,他结束了这个带着豪气和自信的笑声后,他低头看着我,神色却已经冷了下来:“你就这么确定,你能和穆容成前后夹击我的部队?”他迈前一步,我下意识地同时后退了一步,“天启的那些南方秀才怎么能和我北辽的男儿相比?!穆家几代人,从没放弃过北上的计划,可不但从都没有成功过,反而每次都被我郎氏打得落花流水,十几年抬不起头来!开战已经这么长时间,我却带着精兵强将在这山里转悠,你觉得是为什么?那是因为前线的兵马已经足够对付天启,我根本就不用再多花心思!”朗星翰的语气如此森然冷硬,一句句重重地打在我的心口上,让我喘不过气来,“风水是在轮流转,可从没转到过天启头上,你也一样!蓝雪,我不过是看在你还知道主动把宝藏贡献出来的份上,给你个面子罢了。你不要头脑一发昏,就得寸进尺,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契阿人从山里带出来吧。若是等到我和天启的战事了了,我这一条建议,也会一并取消!”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抬手轻轻抚上的我的脸颊。他的手很温暖,我却觉得一股彻骨的冰冷从心低窜起。“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留在我身边呢?我能给你穆容成不能给的所有东西。我可以封你为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权给你,甚至可以带你上朝堂议政。这些,难道穆容成能做到吗?”
我把头偏转,躲开他的碰触,轻声却坚定地说:“他有很多事情做不到,可这并不代表我能留在你身边。为什么你就不能放手呢?要我留下,永远都不可能!”
他的手在空中听了少许,然后忽然伸了过来,抓住了我的下颌,逼我转过脸来看着他:“蓝雪,我的耐心的有限的。”他的脸色、眼眸、声音,都如此冰冷,带着一四嗜血的残酷,“不要尝试跟我斗,因为你手里的筹码少得可怜,根本输不起!”说完,他的手一甩,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踉跄,跌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身后传来他临离开大帐之前的声音:“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希望你三天之后,脑子能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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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 朝堂
“恭喜皇上,根据最新的战报,魏阳将军已经带先锋军过了冻马河,逼近北辽边界的易州城下。若以此形势发展,只要我天启上下一心,我军未必不有大胜的可能。”严柏涛在堂下朗声道。
“皇上,我军如今虽然形势大好,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依照老臣愚见,切忌为了军功,冒进急冲,北辽的军队素来彪悍,还是谨慎小心才能避免意外的伤亡。”出列的是一名朝里保守派的代表老臣,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随着说话的动作前后跳动。严柏涛边听边在心里骂:真是老糊涂,连皇上真正的心意都看不出来,还天天在朝里混!他都七十多了吧?怎么还没翘辫子?
“看了这次的战报,朕心甚慰。朕早就知道,我们天启的儿郎全都是好样的。严卿家说的有理,只要我们上下齐心,这次北辽未必就是咱们的对手。”穆容成平心静气地在龙椅上发话,先是赞许了严柏涛,毕竟出兵是他的意愿,要尽量让下面的臣子明白,真正的圣意是什么。但那些老顽固也不能忘了安抚,所以他的话锋一转:“叶卿家所说的,朕也明白。不能为了一点小小的胜利就得意忘形。另外,朕也连接到魏阳的几个折子,上报了很多阵亡和和伤亡的将士名单,朕已经下旨,按律嘉奖。各位臣工,咱们的将士们在前线打得非常艰苦,所以朕想亲自走一趟,去慰问一下浴血奋战的天启儿郎们,”他的话还没说完,底下的大臣们就炸开了锅,一片嗡嗡之声,并且立刻就有几个大臣出列跪倒,口呼着“皇上金身贵体,身系国家安危,千万不可以身涉险,请圣上千万三思”什么的。
“朕明白你们的心意,但朕这个决定已经考虑了很久。”穆容成已经料到了下面的情况,使劲耐着心情,等他们都闹得差不多了,才道,“我们天启历代以来北上的战争,罕有顺利如意的。所以如今的这个局面更是珍贵难得。若是朕在现在最艰难的时刻,能亲赴前线看望将士,对他们士气的鼓舞将不可估量。”说着,他看向那些守旧派的大臣,语重心长地说,“况且,朕也确实担心前线的将军们为一时的胜利而轻敌,去提点他们一下朕才能放心。当然,具体的作战指挥朕是不会参与的,而且朕这次出巡的时间也不会太长,达到目的就立刻回来。众卿家认为如何啊?”
皇上的话已经说的这里了,虽然下面依然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但严柏涛已经抢先跪下,高声称颂皇上恩泽浩荡,体贴将士,天启能有如此英明国主,实在是百官之幸,万民之福。见严左相跪下了,自然有跟风他的一起跪下,如此又带倒了一大群墙头草的官员,剩下的那些强硬的反对派虽然心里依然不赞同,可此刻若是不说话,好像就是在暗指皇上不是明君了,他们也只好跟着跪下和大家一起三呼万岁,称颂皇上圣恩,只等着说完了,再起来劝皇上“三思而后行”,却没想到,穆容成根本就没让他们平身,直接就下旨道:“如此,就让礼部商议一下,此次出巡,一切从简。这事情宜早不宜晚,朕看就三日后动身吧。今日议事就到此,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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