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吴石柱拉着那女子刚刚挪了几步,突然觉得身后绳子被扯断一样地一闪,就听见那女子尖叫一声,再连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那时这女子的父亲抓着他女儿的手在崖崾中挪着碎步,挪着挪着,他就觉得两眼发黑,身子也轻飘飘地像要飞起来一样,他抓他女儿的手也没有丝毫的感觉。于是他一松手,就一头从悬崖中跌下去。
年轻的女子便用她残存的一点力气挣扎地哭喊着她的父亲,而吴石柱死死地抓着那女子的手,弯着腰,几乎是爬一样的从崖崾中走到尽头,天就亮了。
天亮的时候,吴石柱和那位年轻女子跌坐在古栈道上,张着嘴.一口一口地送气。
只有经过苦难的人,才能够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吴石柱拖着奄奄一息的逃难女子出现在深山中的石马坬山头上时,已经是他离开石马坬的第十天了。
这时候,天又黑了。
生命河 第十章(1)
李狗娃和杏花压根儿就没想到吴石柱会这么长时间回不来,在这些日子里,李狗娃和杏花真是度日如年,神经兮兮地从那两眼土钵钵窑里走出走进。特别是杏花,往硷畔上一站,就是半老天,她那魂也儿乎不在自己身上了,而是飞到了吴石柱的身边。杏花害怕她那男人出事,石马坬离不开她男人,况且她那娃娃还小,那么小的娃娃,怎能就没有父亲。
杏花这样想的时候,就恨恨地看几眼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李狗娃。李狗娃的头一直低着,从吴石柱离开石马坬那天起,他就在杏花跟前没抬起过头,好像吴石柱的走,是他逼迫的。
他知道,吴石柱这时候还不回来,杏花对他的怨气更大。杏花也只能怨他了,在这深山老林里,杏花还能怨谁呢?李狗娃鼓了几回勇气,想跟杏花说几句话。但是李狗娃一看见杏花板着脸,像吊死鬼一样,心里就有些害怕。本来李狗娃想出去寻吴石柱,他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其实杏花也不应该怨李狗娃,吴石柱要出去的时候,你也同意了。现在不见吴石柱回来,你就给狗娃难堪,李狗娃心里很痛苦。因此在这些日子里,李狗娃就像杏花喂的一条狗,看杏花的眼色行事。杏花高兴了,他也跟上高兴,杏花不高兴了,他跟上倒霉。有时可怜得连口饭也吃不上,趷蹴在硷畔上那垛柴跟前,眼巴巴地,好像他只能拥有那个地方,从太阳露脸直到夕阳西去,他看着杏花把门顶好,才灰沓沓地钻进隔壁那眼土钵钵窑。
李狗娃本想到山里逛一逛,可是吴石柱走的时候给他说了,只允许他挑水劈柴,别的什么事也不要他干,只要照看好他的婆姨娃娃,直到他回来,因此李狗娃连一步也没敢离开这个院子。
夕阳西去,朦朦胧胧的夜色中,李狗娃刚从硷畔上站起,突然看见后沟的拐峁上,有两个人影一拉二扯地往石马坬走。
李狗娃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吴石柱会像领他一样又领一个逃难人来到石马坬。因此,他对后峁里出现的这两个人产生了疑惑和失望,他多么希望那两个人中就有他盼望已久的吴石柱。
李狗娃扭过头,朝杏花窑里喊了一声。杏花顾不了想别的,一闪从土炕里溜下来,一边开门,一边问院子里的李狗娃,你说什么?
李狗娃看着探在门口的杏花,指着后峁对杏花说,我看见后峁里有两个人朝这儿走来了。杏花顺着李狗娃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后沟里,齐腰深的荒草丛中,有两个人影儿晃动。
他不会是石柱。杏花自言自语地说。
也许是他。李狗娃说。
可那是两个人。杏花说。
两个人也可能有吴石柱。李狗娃说。
其实杏花说是那么说哩,她怎能不盼望那两个人中就有她男人呢?吴石柱走了这么长时间,杏花早就急得猴一样。不一会儿,那两个拉扯着的朦朦胧胧的人影儿不见了,一齐隐入后沟。
杏花看了一眼静静地站在硷畔上的李狗娃,然后又把她的目光伸向了后沟。
可能是他。李狗娃又说了一声。
杏花像尊雕塑一样立在硷畔上,蓬乱的头发被风吹得飘散着,看不出她的脸上有什么惊喜和恐惧的表情,双手搂在胸前,目光如痴。
硷畔上刮起了窜沟的风,忽咝忽咝地直响。
李狗娃想劝杏花回窑里去,害怕她着凉了找他麻烦,人在这深山老林里是万万不能害病的,害了病就等于害上命一样谁也没办法。但李狗娃看见站在硷畔上的杏花是如此一种风景,便哑然了。 。。
生命河 第十章(2)
李狗娃和杏花急盼的那两个人影还没有从后沟的草丛中出现,他俩有些不安,而且硷畔上又刮起了一阵窜沟的风,李狗娃猛不防打了一个寒噤。这时候,后沟里的草丛中那两个人影才像幽灵一样慢悠悠地走出来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李狗娃看见那两个人一拉一扯,不缓不慢地摇晃着朝他们这儿走来。
站在硷畔上的李狗娃,几乎快憋不住气了,睁大两只眼睛,扯开嗓门喊了声:大哥——
李狗娃的喊叫,在静默的夜色里嘹亮而悠长。
几乎快撑架不住的吴石柱听见李狗娃喊他,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极力挣扎着给李狗娃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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