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量,要求改办法,哪些税是公库收入,决不能少;哪些捐是为了盐官要养家活口,可以承认;哪些加派的苛杂病商害民,决不能出。这样一来,毛病减少了好多,官盐的价钱平了下来,虽然还是比不上私盐便宜,但是贩私盐、吃私盐,到底是犯法的,官盐只要吃得起,何苦犯法?于是乎,官盐的销路好了,私枭也少了,盐民生计一苏,国库的收入增多,当然盐商也赚大钱了。”
“老兄谈得头头是道,实在佩服。”朱大器很高兴地说:“其实你不干这一行,做别样生意,一定也会出人头地。”
“过奖,过奖!哪个不知道朱道台长袖善舞!我是外行,谈生意经,真是班门弄斧了。”
“不然!世事洞明皆学问,做生意尤其要多请教,多谈,‘谈生意,谈生意’,生意原是谈出来的。”朱大器说,“就像老兄的这番话,在我就受益不浅。我倒也有点小小的心得,不妨说来向老兄请教,像安岐这样子,固然本事是好的,但是如果他没有凭藉,人微言轻,也不会有人听他。我觉得他最难得的一样本事,是不仅仗势,还能用势——用明珠的势力。”
“小叔叔看得真透澈!”孙子卿说,“我就在想,安岐的这套想法,是道理之常,为啥别人做不到,他做得到,就是能够乘势的缘故。”
“再还有一点心得。这个道理,老孙,我们要好好体会,受用无穷,凡是一样生意,要久、要大,一定要大家有好处。就像安岐那样,改革盐法当中的毛病,朝廷好了,老百姓也好了,这样子再有利可图,是一举三得。朝廷当然支持你,老百姓也乐于跟你交易,真所谓立于不败之地,如何能不发达?”
朱大器谈兴大起,略不稍停又接下去说:“世界上有种人,巧取豪夺,生意只想他一个人做,饭只想他一个人吃,实在是想不穿。如果说‘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结局应怎样呢?天下人非把他的毛拔光不可。所以我们以后做生意,务必先要想一想,利国利民而利己,是第一等生意;利国而不害老百姓,或者利民而不违反朝廷功令,是第二等生意;虽不利国利民,也不至于害国病民,是第三等生意;自私自利是末等生意。即使不能做第一等生意,起码要巴结个第二等,第三等生意是没奈何为了养家活口,不妨做一做。至于末等生意,决不可做!”
“大学问!”黄胖一半佩服,一半恭维,翘着大拇指说了这一句;便又问道:“我倒请问,世界上那几种是末等生意。”
“喏!”刘不才往地上指一指,表示便是这艳红院:“这就是末等生意。”
“自然啰!”小桂芳嘟起嘴说:“一样都是爷娘十月怀胎生养的,为啥要吃这碗断命饭?还不是‘没法子’三个字!我们也不是生来下贱的,也想寻个好好的人,那怕粗茶淡饭,总是个归宿,可惜人家看我们末等人,玩玩可以,从良免谈。我倒请问刘三爷,岂不是注定了一辈子要做末等生意?”
一面说,一面不断用一双凤眼睃着刘不才,语言神态都充满了幽怨。在座的人包括小王在内,都是鉴貌辨色,善于捉摸言外之意的人,听了小桂芳的话,全都明白,她曾想从良,刘不才拒而不纳,所以有此一番牢骚。
在刘不才的意向未曾明了以前,大家自然也都不便起哄点破,唯有装作不解,顾而言他,“我倒也想起一桩末等生意,”
小王说道:“卖鸦片烟,真正是末等生意!”
话说出口,不免失悔,因为说卖鸦片是末等生意,那末抽鸦片,也就是没出息。看黄胖的脸色,似乎是好那“一口”的,岂非无意中伤触了人?
这样想着,不由得以疚愧的眼色去看黄胖,这一眼却又把他看得不安了,老实说道:“王老弟,你当我‘有瘾’是不是?我的气色犯嫌疑,实在没有!”
这一说反使小王受窘,因为自己好像冤枉了人家“有瘾”,急忙陪笑说道:“我知道你不抽鸦片。你不要多心。”
黄胖付之一笑,摸摸脸说:“也难怪你,十个有九个看我有瘾,那天在大马路‘一洞天’吃茶,有人推销戒烟丸,硬要送我一服,不管你怎么跟他辨白,他不相信。后来我忍不住说了一句话,才把他轰走。”
“是句什么话?能把讨厌鬼轰走,我倒要听听,学个乖。”
刘不才很注意地问。
“这句话只对这个讨厌鬼有用。我说,我本来倒没有瘾,吃了你的药,反而要上瘾了。”
“此话怎讲?”
“他的戒烟丸,就是鸦片。岂非不吃不上瘾,吃了反而有瘾。”黄胖得意地说,“一句话点到要害上,那个人哑子吃馄饨,肚里有数,掉转身就走了。”
“这话恐怕不尽然。”刘不才说,“从前我药店里也卖过戒烟丸,林文忠公传下来的方子,里面原有鸦片,戒烟是用递减烟瘾的方子,鸦片不能一点不用。”
“三爷!”朱大器突然心中一动,“那个方子你还记不记得?”
“这个方子很普通的,就记不得也可以找得到。”
“那你就找一找。”朱大器说:“大年初一那天,我许了个愿,今年要多做好事,许了愿还没有机会去做,现在就从这件事上头起头,我送戒烟丸。”
“这倒真是好事。”孙子卿附议,“我也算一份。不过这件好事要请刘三叔来主持,他是内行,修合的丸药才会道地。”
于是话题转到如何监制戒烟丸,如何广为传送上头。黄胖对此兴味缺缺,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找个空隙,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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