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连云一怔,一直紧绷的身子这时才微微放松了些,她满意的笑道:“和聪明人讲话,果然是节省时间。”她把玩似的捏起摆放在漆木桌正中央的白釉茶壶的茶盖:“这般粗陋的东西,便是我姐姐屋里的下人也不屑用,难为三姐姐还能放在正屋招待客人……也好,三姐姐没和我们一样,习惯那骄奢的生活,这一旦习惯了,便放不下了。如果咱们骆家家道中落了,那可怎么是好。”
今晚的骆连云太不寻常了,连玉望了望屋外清冷的明玉:“天色已晚,四妹妹若是没有旁的事体,还是早些回吧,我们……”
“母亲想把咱们中的一个送给顾夫人的侄子做妾。”毫不理会连玉的逐客令,骆连云迅速打断道:“至于是哪一个,到了七夕那天,可就能见分晓了。”
☆、第四十八掌
“母亲想把我们三人中的一个送给顾夫人的侄子做妾。”慢慢吐出这句话的同时,骆连云的脸上竟然毫不掩饰的浮显出一种莫名的迫切和期待。
“……”难道;连玉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她避开骆连云的目光;再次凝望了下檐外的明月;静待着骆连云把话说完。
骆连云不悦的冷哼道:“三姐姐;莫非你还以为我私相授受不成?”
“……”
骆连云被连玉的沉默激怒了;她冷笑一声;几乎想当即甩袖离去;只见她重重抿了抿嘴;才耐着性子解释道:“也难怪你会这么想;骆府现在的情况……三姐姐,你可知道骆家在南边的营生如何?”
家门外的营生,闺阁女子不知道并不奇怪,连玉微微摇了摇头,暗自纳罕骆连云竟然是知道的。
“骆家这几年在南边所耗的人力物力,数目之大,早已超乎骆家当家人的想象,万一南边失败了,骆家也就不复当初了。而顾家就利用了这点和南边攀上了关系,咱们的二哥,现如今又中了顾夫人的侄子顾桥的套,才使得骆家落了下乘,处处遭受钳制。不幸中的万幸,顾家更想在苏城扎根,对南蛮那片压根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苏城,而四大家在苏城根基深厚,如果不依靠同盟,很难挣得一席之地。现在的骆家,就成了最佳同盟之选。”
说及此,骆连云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道:“如今的苏城,只怕。是要翻天了。”
骆连云这副胸有成竹款款而谈的样子是连玉从未见过的,或许细数整个骆家都没人知晓木讷寡言的骆四姑娘会有这样一面的,连玉心头一亮,某个念头一闪,她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要在私底下保护小小姨娘?”
骆连云诧异的瞧了连玉片刻,居然没有否认:“我那个不争气的三哥哥是靠不住的,但是再靠不住他也是家里的男丁,只要他留有子嗣,只要是男丁,我和我二姐包括姨娘在骆家的地位就有足够的保障,既然我那个目光短浅的三嫂意识不到这点,我就只能为自己的地位做打算了。”
不满之前的话题被打断,骆连云继续道:“两家最大的联盟莫过于联姻,现在想必三姐姐也明白母亲的打算了吧。”
谁能想,骆家四小姐竟然怀有如此心机,连玉一瞬间觉得整个骆府包括自己都变得可笑起来:“四妹妹你想到顾家做妾?你,想成全骆家?”
“成全骆家?”骆连云的脸上现出一种鄙视甚至是厌恶,她偏头理了理裙摆,再回过头来已经恢复了以往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用感激我,我是为了自己。顾桥今年三十有一,少年时候也中过秀才,可惜意外跛了足,发妻亡故,断了仕途,继而转而攻商。这一切的一切,比起与三姐姐才貌相当,人才出众的辰家少爷,顾桥实在算不得良配,所以我这夜半造访,就是想请三姐姐帮帮我,同时也提醒一下三姐姐,如若苏城不经历此番变故,四大家依旧是这般势力相当,各大家又在暗地里笼络新贵,拿着婚嫁做桥梁,依着三姐姐这般庶女的出身,辰家主母可不会让你坐上正妻的位子。三姐姐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也是在帮你自己。”
婚嫁的事情,连玉不是没考虑过,但是根深蒂固融入骨血的孝悌观念,依旧让连玉对着当家主母的凌氏有些微的期待,以至今晚,眼见骆连云这番态度,她的震撼才会如此之深。
只是骆连云说她要去做妾,主动提出要做一个比她大十六岁的仕途无望的跛足男子做妾?连玉很想说什么,可是她也明白,对于被骆家忽视太久的四姑娘,谁说出这番话都无疑充满了虚伪的嘲讽。
“为什么不去找你二姐姐帮你,同父同母的胞姐,怎么想,你找她帮忙,不是更合理么,你说的那些,如果对我有利,同样对你胞姐也有利,不是么?”
骆连云轻笑起来,可惜面目僵硬,眼角下塌,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我更了解她的人了,她一次都不会放过能展现自己的机会,中大夫府上举办的七夕诗会,辰家少爷也会出席的诗会,我二姐她怎么可能会放弃。”
☆、第四十九章
各人各打算,众望所归之下;终于;七夕这日还是到了。
竹乡园内;淡淡竹香;夕阳斜下;竹影之间略有蝉鸣;主屋内也只连玉主仆四人;整个小院落显得分外静怡。连玉对着鸾镜套上试了盏茶功夫;最终选了一身简单的淡金软衫;再披上一层月色绣竹薄纱;虽不分外隆重,甚至透着些许单薄,但是映衬着连玉出色的人才,显出几分青涩淡雅,倒也说不上绝不失礼。
紫鹃又在连玉的满头乌发间插上一重一轻两只玉簪,头饰的确简单了些,但玉簪玉质极佳,不会有怠慢之嫌。
“应该可以了。”连玉对着鸾镜一通打量:“其他姑娘必定尽心打扮,我要是太素净反而显得太过与众不同了。”
翠馨将白瓷匣子里的胭脂挑出些许,反复在手中试了多次,才对连玉道:“姑娘,颜色应该可以了,上妆吧。”
鸾镜内,连玉细瓷般通透的脸上被敷上一层暗色的白粉,脸颊间又扫上一层刻意调制的胭脂后,竟然神奇的显出一抹病容。翠馨最后拿白粉压了压连玉朱色的红唇,后退三步细细打量一番,才道:“应该可以瞒得过去,不过姑娘注意些,如若流汗了,妆可就掉了。”
连玉淡淡一笑:“妆盒你带着,时间也不早了,该去母亲那里请安了。”
到了荫子堂,不出意外的,四姑娘骆连云已然先到了。且看今日的骆连云,峨眉淡扫,轻染双唇,香粉敷面,发间珠玉显然用了十二分的功夫。这骆连云虽说性子阴沉了些,眉宇之间较之骆连蝶的确逊色三分,但到底与骆连蝶是亲生姊妹,差之有限,今日这么精心打扮之下,分外的光彩照人。
连玉心道:果然骆府里的几个姑娘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再联想到骆连云话语中流出的胸襟才智,这样的骆四姑娘竟然一直被骆连蝶的锋芒掩盖,连玉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惋惜。
骆连云也是将连玉的“病容”净收眼底,她神色之间颇为平静,冲着连玉微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过头去认真的聆听凌氏的教诲。
跟在连玉身后的翠馨细细瞥了一眼骆连云身上的那套湖蓝罗衫,那件湖蓝罗衫可不简单,光罗衫的领衬处的金钟,翠馨就绣了足有半个月之久,原本是为了自家姑娘绣的,可惜替他人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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