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我一点也不知道,”缪法回答道,“哦,斯泰内在附近买了一座别墅!”
乔治听到她母亲提起这件事时,正在低头喝咖啡;他抬起头来,瞧瞧伯爵,对他的回答感到很惊讶。他为什么这样公然撒谎?而伯爵呢,他也注意到了年轻人的动作,他以怀疑的目光瞧了他一下。于贡夫人继续说得更详细了:这座别墅取名“藏娇楼”,沿舒河而上,一直到居米埃尔,再过一座桥,就到了。这样走,整整多走二公里;不然,就要涉水过河,要冒落水的危险。
“那个女演员叫什么名字?”伯爵夫人问道。
“啊!对了,有人向我提到过她,”老太太喃喃说道,“今天早上园丁告诉我们的时候,乔治,你也在场……”
乔治装出记不清楚的样子。缪法一边用手指转动着一把汤匙,一边等待乔治回答。伯爵夫人对她丈夫说道:
“斯泰内先生是否就是那个与游艺剧院的女歌星娜娜相好的人?”
“娜娜,正是她,真讨厌!”于贡夫人气愤地说道,“有人在‘藏娇楼’里等她来呢。
这些情况都是园丁告诉我的……你说是吗,乔治?园丁说她今天晚上就来。“
伯爵惊讶得身上轻轻打了一下哆嗦,乔治抢先说道:
“哦,妈妈,园丁不了解情况……刚才车夫说的情况正好相反,后天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来‘藏娇楼’。”
乔治竭力做出神态自然的样子,一边用眼角观察伯爵对他的话的反应。伯爵这时又转动起小汤匙来,看样子他放心了。伯爵夫人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远处花园的淡蓝色薄雾,似乎不再听他们谈话。随着脸上浮现的一丝微笑,她的思路跟着突然唤起的秘密想法转动;这时爱丝泰勒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听了大家谈到娜娜的情况,她的白皙的处女脸上,没有丝毫反应。
“我的天,”于贡太太沉默了一会,恢复了她纯朴善良的脾气,悄悄说道,“我不该生气……每个人都要活下去嘛……这个女人,如果我们在路上遇到她,不同她打招呼就行了。”
大家散席时,她还埋怨萨比娜伯爵夫人今年不该让她等得那么久。但是伯爵夫人为自己辩护,她把来迟的责任推到她丈夫的身上;有两次连箱子都收拾好了,临走前他又变挂了,说有紧急事情要处理;后来,看来旅行计划完全告吹了,他却又突然决定来了。于是,老太太又说,乔治也一样,两次说要来,结果都没有来,后来她已不指望他来了,结果他却在前天晚上突然来到了丰岱特。大家走向花园,两个女人走在中间,两个男人走在左右两边,他们低着头,静静地听她们讲话。
“不过这也不要紧,”于贡太太说,她在她儿子的金色头发上吻了吻,“小治治真乖,这次他肯来到这个偏僻的乡间,同妈妈在一起……这个好治治,他还没有忘记我。”
下午,她感到焦虑不安,乔治刚刚离席时,就说头脑发沉,似乎慢慢地变成剧烈的偏头痛。快到四点钟时,他就想上楼睡觉,这是唯一的治疗方法;只要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就什么病也没有了。他母亲坚持要亲自送他上床睡觉。但她一出了房间,乔治就从床上跳下来,把门反锁上了,他借口说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免得别人来打扰他;然后,他亲热地叫道:“晚安,妈妈,明天见!”同时他答应一觉睡到大天亮。事实上,他下床后没有再躺下,脸上毫无病容,目光炯炯,他悄悄地穿上衣服,然后,坐到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晚饭钟声敲响时,他窥伺着向饭厅走去的缪法。十分钟后,他觉得肯定不会被人看见了,就敏捷地爬上窗户,抓住一条下水管溜到室外;他的卧室在二楼,窗户朝向房子的背面。他钻进一片树丛中,出了花园,在田野上奔跑,向着舒河方向而去,他的肚子里空空的,激动得心怦怦直跳。夜幕降临了,开始下起毛毛细雨。
这天晚上,娜娜确实要到“藏娇楼”来。自从五月份斯泰内给她买下这座别墅以来,她不时想到这里来居住,为这事她还流过泪呢;可是,每次她要来,博尔德纳夫总是连最短时间的假也不批准,说要到九月份才能让她走,借口在博览会期间,他不想找别人来代她演出,那怕一个晚上也不行。快到八月底时,他又说要等到十月份才行。娜娜恼火了,宣称九月十五日她要到“藏娇楼”来。她甚至跟博尔德纳夫对着干,当着他的面,邀请一大群人同往。她一直巧妙地拒绝缪法对她的追求,一天下午,他在她家里,浑身哆嗦着苦苦哀求她,她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是要她去了“藏娇楼”才行;她也要求他在九月十五日到那里。
到了十二日,她心血来潮,突然一个人带着佐爱走了。如果博尔德纳夫事先知道了,也许会想出办法不让她走。她给博尔德纳夫捎去医生开的一张证明,把他扔下不管,这样做她觉得非常开心。她第一个到达“藏娇楼”,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那里住上两天的想法在她头脑里产生时,她便催促佐爱收拾行李,把她推上出租马车。在马车里,她对佐爱非常亲热,一边请求她原谅,一边吻她。一直到了火车站的小吃部,她才想到要写一封信通知斯泰内。她请斯泰内在大后天与她见面,如果他希望他们见面时她精神充沛的话。接着,她的头脑里又突然出现另一个想法,她又写了一封信给她的姑妈,请她立刻把小路易带来。这样对小宝宝非常有好处,大家在树荫下一起玩玩,该多好啊!从巴黎到奥尔良,她在车厢里一直谈着这件事,谈着谈着,她的眼睛都流泪了,突然大发母爱之情,竟把花呀、鸟呀和她的孩子夹在一起大谈特谈。
“藏娇楼”别墅距火车站三法里有余。娜娜花了一个小时才雇到一辆马车,那是一辆破旧的敞篷四轮马车,车速很慢,车轮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车夫是个不爱言谈的矮个子老头,她马上缠着他,向他提出一连串问题。例如:他是否经常在“藏娇楼”别墅前经过?
“藏娇楼”是否就在这座小山岗的后面?那儿是否树木很多?那座房子是否在老远的地方就能望见?矮老头子被问得支支吾吾。娜娜坐在马车里,高兴得坐立不安;而佐爱则不然,还在为匆匆忙忙地离开巴黎而怄气呢,她直撅撅地坐在里面,面色阴郁。马突然停步了,娜娜以为到了目的地。她把头探到车门外,问道:
“我们到了吗?嗯?”
车夫没有回答,扬起马鞭赶马,马艰难地爬到了坡上。娜娜喜出望外地眺望灰色天空下的那片一望无垠的原野,只见天空中乌云密布。
“啊!佐爱,你瞧,这是一片草!……这是麦子吗?……天呀!多美的景色!”
“人家一看太太就知道不是乡下人,”女仆绷着脸终于开口了,“我呀,我对农村倒很熟悉,我在一个牙科医生家里干过活,他在布吉瓦尔有一座房屋……所以,我知道今天晚上一定很冷,这一带天气很潮湿。”
他们到了树丛下面。娜娜像只小狗,嗅着树叶发出的香味。在大路转弯的地方,她忽然瞥见露在树枝中的房屋的一角。大概就是那儿吧;接着,她又跟车夫谈话了,车夫总是摇摇头,意思是她说得不对。后来,他们下山岗的另一道坡时,车夫用马鞭一指,低声说道:
“瞧,在那边。”
她站起来,整个身子伸到车门外。
“哪儿?哪儿?”她什么也没望见,脸色发白,大声叫道。
她终于望见一角墙壁。于是她在马车里又叫又跳,情绪非常激动,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了。
“佐爱,我望见了,我望见了!……你到这边看看……啊!屋顶上还有一个砖砌的阳台呢。那是一个暖房!啊!这座房子真大……啊,我多么高兴!看吧,佐爱,看吧!”
马车在栅栏前面停了下来。一扇小门打开了,走出一个瘦高个子园丁,手里拿着一顶鸭舌帽。娜娜又摆出一副尊严的样子,因为车夫虽然紧闭嘴不说话,但样子却像在暗暗发笑。
她克制住自己,没有向里面跑,站在那儿听车夫讲话。园丁是个爱唠叨的人,他请太太原谅那里没有收拾整齐,因为他早上刚刚收到太太的信。娜娜虽然尽量克制自己,还是拔腿就走,她走得很快,佐爱赶不上她。走到小路的一头,她停下脚步,站了片刻,把整座房子看了一眼。这是一座颇具意大利风格的大别墅,旁边有一座较小的房屋,是一个英国富翁在那不勒斯居住两年后,到这里建造的;建后不久他就住厌了。
“我领太太看看吧。”园丁说道。
娜娜抢先走在前头,她大声对他说,叫他不必去了,她喜欢一个人去看,她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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