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坳的狗可是有名的,一色的猎狗,又叫赶山狗,紫英英的毛,粗嘴头,狼尾巴,高架子,牙齿比一般菜狗多四颗,常常啃人的脚后跟。为此,文寇所长已将脚严严实实包好,还在两个脚踝那儿插了铁片。
一切准备就绪,胡彪将那警笛声调到最大,将狗一声喝唤,几个人就神速地占领了毛普通村长的房子,前后下了哨,狼狗被文所长锥了几针,叫得像唱花脸的戏曲演员,让坳子变得兵荒马乱,毛骨悚然。
“……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测谎机,谁讲了谎话诓弄警察会被它电死的!”
彩灯闪闪的“测谎机”卧在毛村长的堂屋里,嚣张着,被喊来的人在屋场上排成一行,等待着那世界最先进机器的测谎检验。
“快!快!快!一个一个上!……”
警察们吆五喝六的,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村民赶上测谎台,让他们先解开衣服,脱掉鞋子,一人喝一大碗清水,然后由耳戴耳麦,眼戴墨镜的文寇所长在旁边操作,询问,其他警察大声喝叱帮腔。
“快说!快说!六指是不是你炸的!快!说出来!说出来!……”
毛普通村长已经看出了这东西有点眼熟,他常去镇上。他觉得今天不对劲,文所长干嘛发这大火,干嘛他们今日杀气腾腾的?白中秋一上去就被用针锥了,说是验验他的穴位。白中秋被人按着,嗷嗷大叫,两个合同警出手(日后要查刑讯逼供文所长就可以脱干系啰),扯着他的头发,把那白中秋扯得眼往上翻,牙往外龇,眼泪簌簌往下掉。
“够了吗?够了么?!啊!”
两个合同警合力扯着白中秋,又拧他的裆里,再拧他的脚趾头。这家伙哑哑地叫不出声了。文寇所长这时按动了一个按钮机器就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嚣叫,好不骇人!
“说,是你吧,马上要电死你了,红灯亮了!只有你亮了!说!说!”
几个人一起吼,那白中秋就是一个坚定的地下党员,咬着牙,只嚎叫着,却一声不吭,一字不吐。
又泼他的凉水。四个人将他仰八叉地拉劈四肢,像五马分尸的大动作,只差把他撕成两半了。回去,白中秋的卵子肿得像个南瓜,自是后话。
这一趟下来,吓翻了六个人,两人小中风,一人完全疯了,说出了二十年前往生产队猪槽里投毒毒死一头母猪的事。
就像在麻将桌上小和了一把。也算无意插柳柳成荫,东方不亮西方亮吧。
十
治爆缉枪的专项斗争开始了!
白云坳子的土匪,打匠们,你们的末日终于到了。你们无恶不作,把山冈杀得血海深仇,你们偷猎炸人,行衅滋事,枪枝是这一切之###根源,现在,你们也该束手就擒了。从此,天下才太平无事,社会才安定和谐。
镇长崔无际亲自出征,他带领着文寇所长在内的一行八人,加上合同警和从县局借来的两个持枪警察,三条大狼狗,星夜出发,去白云坳打它个措手不及,将枪支最多的村子收缴干净。名单已经掌握了。
。。
第二章 人就是个草命(15)
夜空使森林和山冈泛着青光。雨已停了,石蛙在秋意中“螃螃、螃螃”地叫唤,蟋蟀的声带还来不及晾干,哑哑呻吟着。倒是夜不肯歇的娃娃鸡像些没娘的孩子,在林子里固执哭泣。山溪的娃娃鱼也尖声应和;夜枭向天空呼叫。空气湿漉漉的,爆着寒意。星星像偷情妇的眼,往外喷着欲望的光芒。
消息究竟是怎么走漏的,事过几年后人们还是没有弄清。这队想给白云坳的人一个下马威的荷枪持弹的警察,还没走到村口,就已经被愤怒的村民和三十几匹猎狗给结实堵截了。
现在,可以说说白云坳子的地形。它其实是在一个峡谷中,只有一条浓荫密蔽的小路。拐过一个叫杀坪的巨大明岩,才能进村。而杀坪——就是数十年或者数百年白云坳打匠们剐兽宰禽、开膛破肚的地方。这儿哀魂遍野,野牲口的骨头摞起有山那么高,连蚯蚓都是红的,鼓鼓胀胀的像人的血管,野草散发着血腥气,周围树上的乌鸦一个个膘肥体壮,鸦巢密密麻麻。有人说白云坳就是夜鸦子的老家。远远看到鸦巢累累,就到了白云坳村。
崔镇长和文所长望着那夜空中像一片果实的鸦巢。鸦巢下的村民紧守着那块巨大的明岩。明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守住了它,你就是千军万马又把这村子奈何?
村长是逃出了,村长是镇里发工资。村长告诉了他们一切。
可怜的干警们和镇长所长一行走得筋疲力尽,在路上掰的苞谷把他们的口里打出了血泡,连一口水也没得喝,更不消说有一口软香香的热饭吃了。
队伍中连续发出响亮的打屁声。饱嗝饿屁。狗们挣着铁链,爪子把石子刨得火星直冒,哗哗作响。
“咱们怎么办?”文所长问崔镇长。
领头的正是大家一致推举的猎王白秀。他的徒弟们,徒弟的徒弟们,徒子徒孙,加上不明真相的村民,手握着千奇百怪的枪械把守在杀坪的巨岩上,枪械有土铳、火牙子、垫枪、老套筒、单管猎枪、一把捏、猛一搂。还有各家各户的猎叉、挠钩……这些乱柴棍子一样的猎具,过去是对付山兽的,现在却对着政府。
面对着那猎栅似的枪刺的影子,面对着怒吼和犬吠,崔无际镇长感到他缺乏一种应变能力,并且觉得因自己的幼稚、冲动,犯下了一个让自己无法下台的错误。他现在把责任全推在“走漏风声”这个环节上。
“就是进驻嘛……”镇长嘟囔着,手里折着树枝,“……我是想给这些打匠们一点压力,我还是想先做思想工作,发动群众,让大家自愿交枪,仁至义尽之后,如果不听劝者,我再采取强硬行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后手段。你给个笑脸,又加上有这么多警察、狼狗,谁能承得起咱的大兵压境……欲速则不达……”镇长崔无际不由想起一句古训。他把目光投向令人生厌的文寇所长。在暧昧无味的天光里,那文所长的一张脸让人……怎么说呢?还不是听信了他的撺掇,说以白秀、白中秋为首的白云坳全是一群刁民,我恨不得整死他们!文所长的咬牙切齿和对水布镇因为打匠甚多、案件频发的担忧,也是他想一举捣毁这个凶窝子的内心理由。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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