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忙不迭的将那两张帛片放入柜中,跟着发动伙计,好言好语将众食客劝散。贾仁禄上了二楼,选了一间临河的雅间,让杨彪等人入内。众人方才坐好,各色山珍野味,美酒佳酿,便如流水价一般送将上来,顷刻间摆满桌案。贾仁禄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如此,哈哈!先生清廉自守,那是没话说。可这钱可不是孬东西。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杨彪不以为然,道:“大人约我来这里,怕不是只是想和我谈论钱的用处吧?”
贾仁禄道:“那是自然。我此番前来,是想请先生发挥余热,重出江湖,为国为民出把子力气。”
杨彪道:“老朽应世之念久绝,不能奉命。何况老朽年纪老迈,精力衰竭,恐误了国家大事。”
贾仁禄笑道:“先生虽然淡泊名利,视官位如敝履,视钱财如粪土。但你们父女团圆,你肯定不希望你的女儿也和你一起过这种清苦的生活吧。”说着向杨瑛使了个眼色。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劝杨彪重出江湖,兴风作浪,搅他个地覆天翻。来时贾仁禄不住威逼利诱,说若是她不肯劝她父亲出山,那可就对不住了,自己便要将她当作黄泽匪首,推到法场喀嚓。杨瑛大仇未报,自不愿这么早死,便答应下来。此时见贾仁禄向她使眼色,当即劝道:“就是,就是。女儿在山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逍遥自在。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女儿可过不来。”
杨彪胡子微微翘起,道:“我们大人在谈正事,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闭嘴!”
贾仁禄道:“这么说先生执意不肯出山了?”
杨彪道:“老朽懒于应世,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不瞒大人,魏主也曾屡屡差人请老朽出山,见老巧执意不肯,也只得作罢。”
杨瑛道:“哥哥可是被曹家害死的,此仇不共戴天。贾将军身为大汉骠骑将军,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吊民伐罪,诛讨国贼,正和我们目的相同。如今贾将军攻打邺城遇到难题,极需爹爹帮助,爹爹看在死去的哥哥份上,就帮帮他吧。”
杨彪道:“常言道:‘疏不间亲。’修儿处至疏之地,却参与曹氏亲族之间的争斗,死固其宜也,又有何仇可报?报仇之言再也休提。”
贾仁禄由衷钦佩,心想:“杨彪见识果然不凡,一下子就看出杨修跟在曹植屁屁后面混没有好结果,只可惜杨修自以为有夺天地造化之机,能助曹植扭转乾坤,将他父亲的金玉良言当成了耳旁风。其实杨修非要跟着曹植混也无不可,只不过他太自以为是,就凭参悟出‘鸡肋’‘一盒酥’‘绝妙好辞’这类隐语的小伎俩,就想在变幻莫测的家族斗争中游刃有余,无异于火中取栗。到头来这栗子没取到,自己倒引火上身,被大火活活烧死了。他当时就该劝曹植种菜,好好的当个农民,多培育些优良品种,这样兴许还有取胜之机。唐太宗李世民膝下的几个孝顺儿子,为了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争得个头破血流,本来柔弱温顺的太子被逼得神精衰弱,歇丝底里,反过头来想要狠狠地咬李世民一口,却落得个身败名裂,饮恨而终,而争得最凶的几个皇子也都惨淡收场,反是李治自认为无才无德,说什么也当不上太子,懒得去争,整日价斗鸡溜鸟,吃斋念经,修道成仙,却出人意料的受到了李世民的青睐,终于脱颖而出,坐上了那把兄长们垂涎三尺,却始终坐不上的龙椅。这‘不争’二字中所包含的学问大了去了,只可惜杨修能参透无数隐语,却没想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死了只能算是咎由自取,又如何怨得了旁人?只是杨彪看破世情,没了仇恨之意,无法从中挑拨,这事倒颇为棘手。”他略一沉吟,忽地想起一人来,已有计较,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先生头发没剃,却已妙悟玄机,参司生死,实在是可喜可贺。世人莫有不死,令郎就算不自杀,过几年也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这仇不报也罢。那长乐公失国之恨呢?难道也不该报?”
杨彪身子一震,颤声道:“什么!”
贾仁禄道:“当年曹丕为了当皇帝,强逼长乐公禅位,若非当今皇上应天顺人,于长安接位,传之四百余年大汉必当就此终结。凡我大汉子民提起这段往事,莫不切齿痛恨,恨不得将逆贼曹丕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如今在下奉皇上旨意,提兵到此,就是了结当年这桩公案,诛除恶首。先生即是大汉股肱之臣,在此大是大非面前,焉能袖手旁观?”
杨彪道:“老朽早已不是大汉的官了,这魏国灭不灭,曹丕死不死,都和老朽没什么关系了。”
贾仁禄道:“既然什么都和先生无关,那先生为何要千里迢迢的跑到长乐,又为何恋栈此间,不愿离去?”
杨彪身子又是一震,却没有说话。
贾仁禄趁热打铁,道:“如今长乐公被囚于邺城之中,过着毫无自由,暗无天日的日子,度日如年。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祈盼着先生思得良策,救他脱离苦海。眼下的情景和当初越王勾践被囚吴国何其相似?想当年勾践入吴,范蠡相随,文种居守,此二人一内一外,竭忠尽智,终使勾践返国,吞灭吴国。先生一不能像范蠡那样,前往邺城和长乐公同甘共苦,与强敌周旋。二不能像文种那样,运筹帷幄,救长乐公脱困,三不能像召乎那样以死徇主。而恋恋余生,置身世外,假装廉节,沽名钓誉。似你这等无才无德,胆小怕事,目无君父的卑鄙小人,乃天地间最无用之物,死后有何面目见大汉二十四帝!我们今日来此,就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错误,并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你竟执迷不悟。也罢,算我们白来了。”站起身来,冲着外间大声叫道:“小二,这位杨先生是老子的贵客,你们可得侍候好了,不管他点什么菜,你都照样送来,这饭钱全算在老子账上,一会派人到甄家商号去取。”
店小二事先已受了贾仁禄吩咐,未蒙召唤不得入内,闻言大声答应,蹬蹬蹬地走上台阶,推门而入,道:“杨先生,请问你喜欢吃什么菜,我们这就给您做去。”
杨彪怔怔出神,面颊上两道泪水流将下来,小二的问话,他似乎全没听见。店小二知道他可是财神爷,不敢得罪,赔着小心,又问:“老爷子,请问你喜欢吃什么?”
杨彪侧头一看,只见贾仁禄一只脚已踏在门坎之外,颤声道:“回……回来,我有话说。”
贾仁禄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屋内,挥手令店小二退下,关上房门,道:“先生有话请讲。”
杨彪道:“我不是不想为汉室出力,只不过我信不过刘使君。你方才说我沽我钓誉,我承认,可刘使君又何尝不是如此?假的终究是假的,一个人就算是伪装的再像,一到关键时刻,丑恶本性自然表露无遗。长乐公明明没有死,而刘使君却一口咬定他已经死了,忙不迭的给他上谥号,跟着便登基称帝,唯恐长乐公突然间又活过来,他这皇帝便当不成了。他如此迫切的想要当皇帝,眼里哪有长乐公的存在?长乐公在曹丕手里只是没有自由,要是到了刘使君手里,可就性命不保了。我若是帮了你们,岂不是反而害了长乐公?”
贾仁禄道:“皇上仁义素布,从不枉杀无辜,如何会对长乐公下手?”
杨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刘使君已当上了皇帝,如何还肯退位?一旦长乐公救出,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都是要设法除去的。我心中有此顾虑,才迟迟下不定决心。”
贾仁禄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们?”
杨彪道:“只要你答应我一句,保证不伤害长乐公,我便拼了这把老骨头,唯你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仁禄郑重其事的道:“我以身家性命担保,绝不加害长乐公。若长乐公遭遇不测,我给他抵命便了。”
甄宓心中一凛,心道:“呆子,要害长乐公的可是皇上,你如何保证他的安全?”
杨彪道:“可敢击掌么?”
贾仁禄道:“有什么不敢!”举起右手。当下二人当着众人的面击了三掌。杨彪道:“好,老朽奉将军号令,决不敢有违。”
贾仁禄道:“先生太客气,老……在下何德何能,如何敢差遣先生?只不过是想让先生为汉室中兴尽一份力罢了。这酒菜摆放许久,都凉了,咱们也别傻戳着了,来来来,坐下吃菜。”
吃过了饭,贾仁禄取出一叠凭信,约有三五百万钱,送给杨彪,请孙礼送他回家。杨彪陡然间见到这许多钱,不禁有些傻眼,跟着眉开眼笑,再三邀请贾仁禄到家中小住两日再走。那种鬼地方贾仁禄是不想再去第二次了,当下婉言谢绝,带着甄宓等到来到城中的甄家商号,商号内自有上房供他们歇宿。转过天来,贾仁禄一行回转位于邺城南面的汉军大营,贾仁禄甫一入营,便击鼓升帐,正中一坐,叫道:“子龙!”
赵云应道:“末将在。”
贾仁禄将他叫到跟前,在他耳边悄悄吩咐几句。赵云面色凝重,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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