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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第1页)

消息传到了外郡,各镇武官,个个胆寒。从此逢到战事,大家你推我让,谁也不敢尽心干事,这又是明朝亡国的一大原因。

■ 一道奏折引发的党争

都御史魏大中、吏部侍郎顾大章、大学士左光斗、都给谏周朝瑞、大理寺卿袁化中等,无不替熊廷弼呼冤,纷纷上章弹劾魏忠贤,言辞无不牵连到了那个客氏。杨涟已任左副都御史,目击魏忠贤的不法情状,忍无可忍,遂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略云:

太监魏忠贤者,本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佞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今请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祖制拟旨,专责阁臣,自忠贤擅权,多出传奉,或径自内批,坏祖宗政体,大罪一;刘一■、周嘉谟,皆顾命大臣也,忠贤令其党论去,急于翦己之忌,不容陛下不改父之臣,大罪二;先帝殡天,实有隐憾,孙慎行、邹元标以公义发愤,悉为忠贤排去,顾于党护选侍之沈■,曲意绸缪,终加蟒玉,亲乱贼而仇忠义,大罪三;王纪为司寇,执法如山,钟羽正为司空,清修如鹤,忠贤构党斥逐,必不容盛时有正色立朝之臣,大罪四;国家最重,无如枚卜,忠贤一手握定,力阻首推之孙慎行、盛以宏,更为他词以锢其出,是真欲门生宰相乎?大罪五;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去岁南太宰,北少宰,俱用陪推,一时名贤不安于位,颠倒铨政,掉弄机权,大罪六;圣政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文震孟、江秉谦、侯震■等,抗论稍忤,立行贬黜,屡经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天子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调,大罪七;然犹曰外廷臣子也,传闻宫中有一旧贵人(即指冯贵人),以德性贞静,荷圣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托言急病,置之死地,大罪八;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娠传封,中外方为庆幸,忠贤恶其不附己,矫旨勒令自尽,大罪九;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忽然告殒,虹流电绕之祥,变为飞星堕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大罪十;先帝在青宫四十年,操心虑患,所以护持孤危者,唯王安一人,即陛下仓促受命,拥卫防维,安亦不可谓无劳?

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于南海子,是不但仇王安,而实敢仇先帝之老仆,略无顾忌,大罪十一;今日奖赏,明日祠额,要挟无穷,王言屡亵,近又于河间府毁人房屋,以建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又不止于茔地擅用朝官,规制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今日荫中书,明日荫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不识丁,如魏良弼、魏良卿及傅应星等,滥袭恩荫,亵越朝常,大罪十三;用立枷之法以示威,戚畹家人,骈首毕命,意欲诬陷国戚,动摇中宫,若非阁臣力持,言官纠正,椒房之戚,又兴大狱矣,大罪十四;良乡生员章士魁,以争煤窑,伤忠贤坟脉,遂托言开矿而致之死,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大罪十五;王思敬以牧地细事,径置囚阱,草菅士命,使青磷赤璧之气,先结于壁宫泮藻之间,大罪十六;科臣周士朴,执纠织监,原是在工言工,忠贤竟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专铨除,言官不敢司封驳,大罪十七;北镇抚刘侨,不肯杀人媚人,忠贤以不善锻炼,遂致削籍,大明之律令可不守,忠贤之命令不可不遵,大罪十八;魏大中为吏科,遵旨莅任,忽传旨切责,及大中回奏,台省交章,又再亵王言,煌煌纶■,朝夕纷更,大罪十九;东厂之设,原以缉奸,自忠贤任事,日以快私仇行倾陷为事,投匦告密,日夜未已,势不至兴同文之狱,刊党锢之碑不止,当年西厂汪直之僭,未足语此,大罪二十;边警未息,内外戒严,东厂缉访何事,前韩宗功潜入长安,侦探虚实,实主忠贤司房之邸,事露始去,假令天不悔祸,宗功事成,未知九庙祖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祖制不蓄内兵,原有深意,忠贤与奸相沈■,创立内操,薮匿奸宄,安知无大盗刺客,潜入其中,一旦变生肘腋,可为深虑,大罪二十二;忠贤进香涿州,警跸传呼,清尘垫道,人以为御驾出幸,及其归也,改驾驷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则俨然乘舆矣,大罪二十三;夫宠极则骄,恩多成怨。闻今春忠贤走马御前,陛下射杀其马,贷以不死,忠贤不自伏罪,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提防,介介不释,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至不可收拾,奈何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足蔽其辜者,大罪二十四。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间或奸伏败露,又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更相表里,迭为呼应。伏望陛下大发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以消隐忧,臣死且不朽矣!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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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宫几大疑案(2)

左副都御史杨涟本打算把这道长长的奏折,在熹宗早朝时,当面呈递,偏偏次日免朝,杨涟怕时间长了走露了机密,因为他知道此时魏阉的心腹已遍都门;不得已照例封入。

果然这道一针见血的奏折让魏忠贤非常惶迫,于是前去拜谒阁臣韩爌,请他代为解脱免祸,结果却遭到了严厉的拒绝。魏忠贤不得已,只好哭诉于御前,做得比当初的那个冯保还要动人感人,并且他还托客氏从旁洗饰,客氏当然是不会严厉拒绝的。

熹宗本是个麻木不仁的人,想当然地认为就是客魏理直,杨涟理曲,于是就令魏广微拟旨斥责杨涟。这个魏广微虽然备位辅臣,其实无异于魏权阉的走狗,所拟诏旨时,格外严厉。同时魏忠贤又佯装辞去东厂之职司,并且还自愿出宫,又经熹宗再三慰谕,接连三日辍朝,他才要足了面子地回了宫。

到第四日,熹宗御皇极门,两旁群阉夹侍,刀剑森立,杨涟欲对仗再劾,偏已有旨传下,勅左班诸臣,不得擅出奏事。比之两三千年前的周厉王监谤,还要厉害十倍。

于是廷臣大愤,罢朝以后,各去缮备奏章,陆续上陈。给事有魏大中、许誉卿等,御史有刘业、杨玉珂等,京卿有太常卿胡世赏,祭酒蔡毅中等,勋戚有抚宁侯朱国弼等,先后纠劾魏忠贤,不下百余疏,或单衔,或联名,无不危悚激切,却均不见报。

陈道亨调任南京兵部尚书,因为重病一直不能出去办理公务,这时见杨涟参疏,就也奋然出署,联合南京部院九卿诸大臣,剀切敷陈,拜表至京,结果只博得一顿训斥。气得陈道亨决计致仕,洁身引去。

大学士叶向高,及礼部尚书翁正春,请将魏忠贤遣归私第,聊塞众谤,熹宗仍然不从。工部郎中万燝实在看不过去,便在奏折上言“内廷外朝,只知忠贤,不知陛下,岂可尚留左右”等语,魏忠贤正愤无所发,一见此疏,顿时大怒道:“一个小小官儿,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吗?若再不严办,还了得!”随即传出矫旨,廷杖万燝百下。

那一班腐竖阉人一接了此谕,赶快跑到万燝寓中,把万燝扯出来,你一拳,我一脚,边牵边殴,及至牵到阙下,万燝已是气息奄奄,哪里禁得住刑杖交加,残酷备至。

受杖阙廷的万燝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群阉一看他勉强睁开了血肉模糊的眼,就又拥上前来拼命蹴踏。最后阉党将人事不省的万燝拖出去,交由万燝的家人抬归寓所,结果不到两天,万燝就在痛苦中惨然离世了。

■ 满城尽是冤狱

因为顾大章疏中,有“速将王化贞正法,严惩魏忠贤,以谢天下”一语,魏忠贤一直牢记在心,暗暗怀恨不已,幸得熹宗不识字,一切都是由魏阉来讲解。暗暗怀恨的魏九千岁终于在熹宗的百般维护下,重新变得腰杆子粗又壮。于是重新变得腰杆子粗又壮的八面威风的魏九千岁马上就下了矫旨,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顾大章、周朝瑞等六人,逮系入狱。

本来以高攀龙、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为首的这一群正人君子,平日引为知交,共誓一定要佐治贤民。可奈当时明廷魏忠贤在内,魏广微在外,他们整天扰乱朝纲,偏偏又出了一个昏愦麻木亘古绝无的熹宗,使得大明朝的气运终于走向了尽头。对于专喜小人不喜君子的熹宗来说,凭你如何方正,也是无益,反被那小人侧目,贻祸身家,于是渐渐地君子道消,小人道长。

魏忠贤令御史乔南坡、都佥事田尔耕、侍郎许显纯,上章纠劾杨涟、左光斗等六人,曾私袒边将,卖放杨镐诸事。说什么当初杨镐虽已兵败见诛,但当时杨涟、左光斗其实都得了他们的重贿。这弹章一上,魏忠贤也不遣人过目,马上就匆匆往阁中,着倪文焕拟旨,将杨涟等令许显纯勘讯。

许显纯提审左光斗、杨涟,虽然滥施酷刑,可奈杨涟和左光斗只连呼苍天,别无半句供词。许显纯没法,又提审顾大章、周朝瑞、袁化中等三人,也是严刑拷打,也是终不肯屈招。最后许显纯单传魏大中上堂,笑着对魏大中说道:“你若能把杨涟和左光斗扳倒,我就设法解脱你的罪名。”魏大中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若能先释去我的桎梏,我就照你的意思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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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明宫几大疑案(3)

小人许显纯一向最相信别人的小人心,因此他毫不怀疑地叫左右去了魏大中刑具。不想获得自由的魏大中霍地跳将起来,朗声道:“杨、左两公乃是忠义之臣,不似你们这班逆贼贼子祸国殃民,我岂能诬攀,受后世的唾骂?”说罢他向北拜了几拜,急速地一头撞向殿柱,眨眼间,一个满腔热血的忠义之士就这样脑浆迸裂地死了。

魏大中死后,他被许显纯以病死上奏,于是就不了了之了。而袁化中听说魏大中慷慨赴死,就也毅然在石级上触死。周朝瑞在隔狱听得清楚,他大叫着:“魏、袁两公慢行,我也来了!”说毕,就提起狱中的铁铐来,向着自己的头顶上,用尽全力地猛然一击,立时如泰山倾倒一般,这位忠义之士也已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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