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公主是在过了多年的放荡生活之后,幡然悔悟,成为了女神忠实的仆人;有人说公主是因为几次出嫁都害死了丈夫,觉得罪孽深重,干脆舍身成了修女;而另外也有人说,是因为教皇非常不满女儿的荒唐,为了保持教廷的颜面,所以秘密下令强迫她出家。
没有人知道她的处境,除了每晚造访高楼的风。
夕照下的翡冷翠庄严而美丽,这座圣城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散发出神谕般的光辉。
圣特古斯大教堂里传出布道和赞美诗的声音,神父的声音在召唤着迷途的羔羊,钟声回荡在苍茫的天宇。一群群灰白色的鸽子在天宇里飞翔,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系着,不停地绕着尖顶的教堂,一圈又一圈,从起点一次次的回到终点,永无休止,永无解脱。
她独自坐在玫瑰,窗前,怔怔地看着身外的一切,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睛。
“女神啊,祈求您赐与我平静安宁……”她握紧了胸前的纯金神像,喃喃。
“愚蠢。你以为逃到修道院里,就能得到解脱了么?”
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在日暮的窗外。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令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压在了嘴唇上,阻止了那一声逃逸出的惊呼。
一个穿着夜礼服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窗台上,正在静静凝视着她。
那是一个英俊的贵族公子,倜傥洒脱,衣着华美,修长的手指上戴着象征皇室徽章的黄金戒指,本该是舞会沙龙上的宠儿,此刻却成了不告而入秘访者。夕阳映在他苍白的肌肤上,焕发出冰雪一样的光泽,然而他的眼睛却亮如黑暗里的鹰隼。
阿黛尔看着他,眼里掠过复杂的神色,转过了头去。
“不要走。公主,”他察觉了她的意图,连忙道,“我只是来和你告别。”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
“三天前,我的叔父终于病逝了,教皇以渎神的名义剥夺了他儿子的继承权,在太阳宫替我加冕。”费迪南伯爵微笑。“你看,这只终日在黑暗里飞舞的苍蝇,终于达成了他的梦想。”
阿黛尔沉默许久,只是低微地说了一声:“恭喜。”
“不和我告别么?公主?”他叹息,“或许这是我们一生中最后一次见面。”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满含着泪水——那一瞬,他从窗台上跃入了室内,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里。
“不,伯爵。”她阻止了他,只是将手递给了他,手心里托着那只褪下来的求婚戒指。
费迪南伯爵全身一震,无言地握起那只纤细洁白的手,轻轻凑到了唇边——她的手和他的唇一样冰冷,毫无温度,仿佛怕冷似地在微微颤抖。
“原谅我。”他吻了吻她的手背,低声喃喃。
“我当然原谅你。”阿黛尔无法控制眼中的泪水,声音却平静,“女神说过,要记得别人的好,而不要记得他的恶——你曾经救了我无数次。雷。我感激你。”
他无言以对,那一刻的沉默令室内陷入了窒息般的寂静。
“你是个天使。公主。”费迪南伯爵凝视着她,仿佛打定主意般地一字一句开口,“我最后一次请求您:跟我去卡斯提亚吧!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去卡斯提亚?不,我不愿再陷入另一个牢笼——我不愿像那些鸽子一样周而复始的被羁绊。”阿黛尔摇了摇头,“雷,如果我嫁给了你,也只不过重复以往的命运而已。”
费迪南伯爵的眼神凌厉起来:“可是,你以为逃到修道院就能解脱么?不可能的,公主!”伯爵冷笑,“西泽尔和父兄之间的矛盾很快就会激化,到时候翡冷翠将会有一场暴风骤雨——在漩涡中心的您,哪怕逃到了修道院里,又怎么可能不被卷入?”
阿黛尔颤了一下,脸色渐渐苍白。
费迪南伯爵冷冷:“要知道,教皇允许你进入修道院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在那里他更容易控制你的一举一动——他会把你拿来作为压制西泽尔的棋子。公主,到时候眼看着兄弟操戈、父子相残,您该怎么办呢?”
阿黛尔脸色死去一样惨白,仿佛被他描述的可怕未来震惊,微微颤栗。
“跟我去遥远地卡斯提亚吧,公主!”他低声,“我会保护你。”
她在他的话语里颤栗,沉默了片刻,却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愿再逃。我要的是挣脱,而不是逃避。”
她的语气是如此坚定,以至于让对面的男人无话可答。
“那么,愿女神保佑您。”费迪南伯爵沉默了良久,最终没有继续坚持下去,转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公主,这是我送给您的告别礼物。”
阿黛尔有些吃惊地低下头去,入手的却是颇为沉重的冰冷金属。
那是一面小小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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