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塔里响起零星抵抗的枪声,远处许铮亦被惊动,带人朝这里赶来。
唯有薛晋铭僵如木石,望着眼前血泊里仍在微弱挣扎的两人。
一个士兵俯身查看仰天跌下的一人,那人后脑着地,双眼大睁,身子仍在抽搐;另一人侧身蜷着,双手被反绑,一丛长发遮住了脸。
士兵想用枪杆将她翻过身来。
“别碰她。”
薛晋铭陡然出声,声音却低哑颤抖得不似他的语声。
他俯下身,缓缓将那人扶起,小心翼翼拂开她脸上乱发。
血从她唇角鼻孔里不断涌出,他用袖子去擦,怎么也擦不干净。
“洛丽。”
他唤她名字,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雪白衬衣将温热的血染红大片。
她身子仍温软,气息却一点点微弱下去,半睁得眼睛已逝去神采,暗淡眼眸微微转动,似在弥留中寻找着谁的身影。
薛晋铭茫然抬头想唤医生,却只看见眼前沉默的士兵与周遭奔走营救的混乱。
她歪头枕了他的肩,喉间微微有声,似有什么话说。
“我明白。”他握住她渐渐发凉的手,目光已有些空洞,喃喃不知如何成句,“敏敏……是你的女儿,便也是我的女儿。”
她安静下来,幽幽委顿在一地泥泞雨水里,容颜狼藉,再不是从前明光照人的天之骄女,再不是漫天樱花之下微笑的羞涩少女。
他的语声低微,恍惚有意思笑容,“等她长大,我会教她做个真正的淑女,像她的妈妈一样。”
像她,提着裙子满不在乎跑过草地;
像她,发着脾气,总被他们嘲笑太不像个淑女;
曾在钢琴旁,他弹奏,她吟唱;
曾在花园里,她作画,他欣赏。
历历眼前,幕幕心上……却终完,淡了、散了、不在了。
第卅八记 (下)
同日,陈久善发动政变,突袭总统府,炮轰议院,派兵包围南浦,欲将正在此地阅兵的代执政及随行大员一网打尽。
代执政提早得知消息,已连夜撤往临近师团驻地。
霍仲亨率先出兵截击,将陈久善的补给线切断,将其先头部队堵在南浦,形成瓮中合围之势。代执政迅速发布讨逆电令,急调兵力围剿。其余陈久善党羽本就各怀机心,此时见一击失手,前路不通,后路难退,军心顿时溃毁……其中见风使舵者,立刻发布电文,称陈久善胁迫起兵,实不得已为之,急盼中央肃逆清剿云云。
正在山居养病的大总统惊悉陈久善兵变,威怒之下抱病赶回。
陈久善倒也是一条硬汉,虽知大势已去,仍孤军力战不降。
持续了二十余天的混战最终在霍仲亨为首的三大军阀连盒干预下终结。
陈久善惨淡流亡,乘货轮逃往日本。
黑龙会的人亲自护送他抵达东京,奉如上宾。
却在下榻当晚,陈久善于浴室中被刺,额头被一枪击中,横尸浴缸。
此事被日本封锁了消息,直至日前才有国内报纸披露,并公布陈久善横尸的照片。
隔日国内轰动,各家报纸均第一时间已头版登载此事。
念卿捏着报纸快步穿过走廊,不理会门口侍从,径自推门走进霍仲亨书房。
霍仲亨正在同一名部属谈话,见她一脸肃容直闯进来,便颔首令部属退下,并随手将桌上一份文件合起。
念卿扬手将报纸仍在他面前。
霍仲亨瞟了一眼,漫不经心笑道,“你理会这些做什么,刚刚出院回来又开始操心。”
霖霖平安归来后,念卿再度入院,病情因受了惊吓略有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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