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我看,我们全村子联合起来,大家抗租不交,看他彭老财能把我们都抓了去?抓去了也好,那就在他家吃喝!”
几个青皮后生摩拳擦掌,说:“农会的干部都不在了,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农会,跟他们拼了!”
二十岁的粗矮个子,外号叫树墩子的说:“去年闹农会时,光是绑了彭恶霸游行,喊口号,要是将他一刀宰了就好了。那韩大哥也不会被他们抓去杀了,今年也就省得再交租了!”
大家说;“要是农会的人都能回来就好了,下次再搞农会,我也要参加,我们再不给那些坏家伙留后路,我们也学着他们的样,抓了就杀,格杀勿论!”
“对,我们干脆反了算了!”
“打倒恶霸地主,打倒土豪劣绅!”
“我们就是不交租,我们要活命!……”
丁七老汉制止了他们的激烈情绪,他大喊一声:“算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田野里一时安静下来。
他朝这个看看,又朝那个看看,嘴巴一撅,说:“拼了,和他们拼了?说得轻巧,去年农会运动的火烧得那么旺,一下子就熄灭了。你们知道不知道,人家现在还有军队护着。团防局可不是空摆设,有长枪短枪,据说还有机关枪呢,扣一下能发很多子弹。何况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有什么,几支梭镖吧,两支鸟铳吧。就凭这几个人,不是白白送死是什么?”
这时张三婶说:“丁七说得是,农会干部比我们厉害吧,不是抓的抓了,关的关了,杀的杀了,逃的逃了呀!丁七,还是你拿主意,不能和他们硬拼,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我们拖儿带女的,全靠田里几粒谷,我们得活下去呀!”
丁七说:“所以嘛,我们大家一起来商量,看怎么办。”
大伙说:“丁大爷你见多识广,知书识礼,这主意还是你来拿,我们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对,我们听你的指挥,你说咋办我们就咋办!……”
大家也是急得一时没了主心骨,于是一致推举丁七老倌作头头。让他领头来处理这交租的事。
丁七想了一想,说:“我们只能照原来的老规矩,或许还能有希望。”
“什么老规矩呢?还按以往那样收租吗?至少按农会规定的收才行!”
丁七说:“镇上早贴出布告,农会的规矩早作废了,还得按地主原来定的规矩收取租谷,还得交人头税、地亩税、壮丁税呀!”
“那我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不如都死了算了!”人群里有人带着哭音说。
丁七说,“我想来想去,只能这样办。我说的老规矩是,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规定,请彭东家来吃看禾酒,让他来实地看一看这庄稼,能减点就能减点吧。除此之外,我不能想出别的办法了。唉,人家现在势力大得很,我们是鸡蛋,人家是石头,鸡蛋哪能去碰石头呢?”
大家想来想去也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将这长着稻子的田土背在身上,跑个一溜烟啊!
于是就合计,还是请彭东家来吃看禾酒。
丁七还告诉大家,他上次去东门走亲戚,人家那里就是打算请东家吃看禾酒,还杀猪宰羊的,搞得很热闹呢。
这一下,韩习明感到压力大了。他为难地说:“我赞成大家的意见,还是做看禾酒。不用你们提醒,我也知道,今年轮着我家了,由我来准备酒席。不过还得请丁大叔去相请彭东家。”
原来,杨树村的佃户们每年都要请东家吃看禾酒。佃户们只是希望东家吃了看禾酒,有时心里一高兴,少不了减一点点租。只要这家减了租,别的人家就都照着交租了。他们抓了阄,一家一户轮着做看禾酒。今年恰好轮着韩家……
第三章 血泪看禾酒(4)
三、
韩习明赶紧收拾水桶,一家三口回家来,要忙着筹备看禾酒了。俩口子盘算来盘算去,都在为这一顿看禾酒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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