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父亲伸过手来安慰他:孩子,我们最值得自豪的不在于从不跌倒,而在于每次跌倒之后都爬起来啊……
他把头深深埋在两手之间,这时又出现了生命的第二次幻觉,那是回忆……
父亲在临终前的早晨;对他微笑。二十分钟后,父亲就没有了意识,说不出话,只有渐渐微弱的呼吸。
他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他不敢相信;父亲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刻……
父亲停止呼吸的时候;他疯狂地为父亲做人工呼吸;做胸外按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仍在疯狂地继续;他没有放弃……
他的嘴唇破了;流出了血。父亲的胸部被他压出了一个深深的塌陷。
医生在旁边;眼圈也红了。不停地对他重复着一句话:“测不到心跳和血压;瞳孔已经扩散;没用了,放弃吧……”
他绝望地跪在病房的地上,把父亲的头抱在怀里;他模糊的双眼分明看见有一滴泪水,从父亲的眼角滑落……
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父亲的眼泪;他知道;这是父亲生命中最大的不舍;是他对唯一的儿子的无限眷念;
……
待他从这一切回忆中醒来,将泪水拭去,再次抬起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黑白世界里的父亲,又沉默了。
这时,他听到远处教堂的歌声在唱着:
“我为失去一双鞋而懊恼,我走到街上,却发现有人失去了一双脚,仍在拄着拐杖快乐地歌唱;主赐予的生活多美好……”
幻觉渐渐离他远去。
父亲的离去,使他已经失去生命中的一半,而剩下的另一半就是他的全部。
而这剩下的一半里,残疾的母亲、已消亡的爱情、绝望大于希望的未卜事业。
父亲希望他像男人一样去战斗;而不要像女人一样悲伤……
拿破仑说:不能使你发奋的爱,不如不爱。
泰戈尔说:让逝者拥有不朽的荣誉,让生者拥有不朽的爱情。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父亲的遗像。
天赐食物与鸟,但不投之与巢,继续战斗吧,他对自己说。
第1节 三亿美金的穷酸(1)
2006年春天,在父亲去世之后的两个月,我偶然间上网浏览,看到了俄罗斯政府颁布了“禁止外商在俄境内从事零售业”的法令,并于近日开始命令在俄外商限期出境,逾期不走,俄政府将实施驱逐。
我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在五年前,我开始做对俄贸易的物流业务的时候,就曾预感到这一变动。
中国“倒爷”大包小包地扛货过境,在俄的批零市场里进行批发和零售贩卖,而且到后来俄罗斯人也参与到“倒爷”的行列中来,一时满洲里、绥芬河的边贸突飞猛进,大批的美元和卢布从俄罗斯境内流入中国,然后换成大包小包、一车皮一车皮的生活用品运往乌苏里斯克、海参崴、哈巴罗夫斯克这些俄罗斯边境城市。
价廉物美的中国商品严重地冲击了俄罗斯本不发达的日用消费品行业。这迟早会引起俄国内的普遍不满。再加上这几年中国羽绒服在俄罗斯市场供不应求,不少利欲熏心的小厂家为了赶工期交订单,就把鸡毛、空心棉、稻草、泡沫都充进了服装内胆里。而且根本来不及做杀菌消毒处理就运到俄罗斯。社科院俄罗斯经济研究室的程博士就曾告诉我,他在俄罗斯的时候看到:一架满载中国羽绒服的货机飞抵俄罗斯机场,接货的人刚打开舱门,满地的蛆就从边门缝里面咕悠咕悠爬出来了……这些事情后来都上了俄罗斯的各大电视台的新闻。
所以,我早就预感这个禁商令迟早会来。
所以五年前我在做中邮物流公司的时候就专门研究出一份关于“如何度过俄罗斯可能出现的零售贸易禁令期”的全面预案,只是自己公司倒闭之后,就没有平台去实现这个预案。
翻阅了大量近期中国与俄罗斯商贸方面的资料之后,然后又拿着当初开公司剩下的名片去拜访了商务部欧洲司的几位主管俄罗斯贸易的处长。
掌握了更多情报和政策之后,我去了雅宝路,找到了那里最大的做服装鞋帽贸易的海阔集团公司。
由于多年对俄服装贸易,海阔集团在俄罗斯各大主要城市中的市场份额相当大,每年一亿美金的皮鞋出口额,而且全都是以中国自主品牌销售。这足以令它傲视全国的同行业界。当然还有另三家强劲的对手与它在俄罗斯争抢地盘,产品线雷同、价格相近,顾客重叠,所以经常为争抢大客户、剽窃对方情报、抄袭对方设计款式而发生冲突,甚至还出现过几家在雅宝路互相砍杀的情况。
总之,既生瑜,何生亮。既惺惺相惜,又水火不容。
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商人。
但是俄罗斯禁商令一下,他们的机会也来了,因为他们不属于自己在俄罗斯经营,而是依托俄罗斯的众多经销商在销售批发他们的产品。俄政府禁商令使中国人在那里摆摊零售的形式被取缔,但俄罗斯人自己经营零售却不受影响,所以海阔集团在俄罗斯的市场能够空前发展,就像正规军避免了大大小小游击队的骚扰。这是个全面进入俄罗斯市场的绝佳时机。
当我把厚厚的一叠可行性报告放在海阔集团老板周总的办公室的时候,这个中年人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
秘书和保安随后也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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