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初下午没有去公司,让助理安排了复诊,母亲听说后也跟来了。
他的后脑勺有一道疤痕,现在已经愈合了,缝合的时候极小心,但还是有一道掌宽的狰狞印记,隐没在发间。
他头疼的后遗症大概就是那时候来的。
他从病房醒过来的时候是二十二岁的一个冬天,单人病房不大,挤满了人,祁免免缩在最角落,她身上好像有一道屏障,总是在人群里格格不入,他一偏头,正好看到她脸色惨白,他朝她“哎”了声,她眼神迟钝地转过来。
他说:“生病了?”
她身上很少会有这么浓烈的脆弱感。
周围人都不说话,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祁免免摇摇头,突然拨开人群,跑了出去。
他丢失了部分记忆,大脑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受伤前的事,医生说是大脑损伤的后遗症,具体情况还要看恢复情况,可能过几天就恢复了,也可能一直不恢复。
母亲说他是高空坠落,中间有缓冲,所以没有造成悲剧,但脑袋磕到了石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大脑损伤。
出事的时候祁免免就在旁边,监控里,她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连惊恐都没有。
母亲甚至给了她一耳光,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警察做了取证,最后证实祁免免没有伤害他,但季家人仍然对她抱有防备心。
可季淮初醒过来,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第一句话也是关心她。
母亲坐在他床边,红着眼:“你到底着了什么魔。”
季淮初失笑:“我还挺讨厌她的,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总归不一样,你们也不要把她想得那么坏。”
母亲的声音陡然升高几个度:“她还不坏?”
季淮初微微蹙眉:“妈你对她偏见太深了。”
祁免免只是性格古怪了一点,她的父母不厌其烦地在外人面前诉说她的难教养,她六岁之前一直寄养在爷爷那里,海岛风景怡人,但人不多,她从小生活在那边,无人管教,养成了一身父母认为不好的习惯,为此狠狠修理过她,但她顽固不化,后来甚至又被丢去海岛,一年半后爷爷去世她才又被送回来。
母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了句:“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你那天出门前,挺生气的,还跟她吵了一架。你说她要敢什么就再也不管她了。”她有些恨自己没有仔细听仔细记,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害自己儿子变成这样,她就是死也不会原谅她的,“即便不是她,也跟她脱不开关系,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真也不怪她爸妈打骂她,生个这样的孩子,简直是冤家。”
季淮初摇了摇头,旋即又说:“你不相信她,难道还不相信警察吗?都说了是意外。”
再后来,他的记忆断断续续恢复了一些,但事故发生前后的事,他一点也记不清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警察调查后没有发现任何人为的痕迹,最后判定为意外事故。
祁免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解释,只是低着头,跟季淮初说了一句对不起。
祁父祁母从小就她管控严格,夫妻两个当着季家人的面将祁免免数落得一文不值,强迫她道歉、鞠躬。
这次她难得没有跟父母顶撞。
这场面演绎过千百次,从没有一次让季淮初觉得这么刺眼过。
祁父祁母大概是觉得他们把孩子狠狠批评一顿,季家就不会追究了,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祁免免和他受伤有关系。
对于维护自己脸面比维护孩子更重要的人,对孩子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伤害。
所以他总觉得祁免免性格古怪和父母的教养方式也难逃关系。
季淮初的母亲叶蓉从那时起就对祁免免一直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本能的保护。她不觉得祁家夫妇有什么问题,对于一些难教养的孩子,总是要用着非常规手段的,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从小到大,祁父祁母为了祁免免也是操碎了心。
两家议婚的时候,她第一个不同意,但季淮初坐在那里,面容冷静地阐述了自己答应结婚的原因:“我今年二十七,接手公司并没有多久,因为高层变动且实际掌权人过于年轻,股价一直动荡,如果能有一段稳定的婚姻更有利于股价的稳定,你们不是也一直在给我物色合适的对象吗?”
只是他并不热衷相亲,对陌生异性毫无了解的兴趣。
“祁免免对我来说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尽管你们不喜欢她,看不到她的优点,但她其实是个规则感很重的人,她想结婚,即便不喜欢我,也一定会努力经营婚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爱情更牢固。”
季家不需要商业联姻,季氏摸爬多年,早就稳若泰山,它有一套自己的运作体系,且在不断优化升级,不需要费多大劲,所以他接手得还算顺利,虽然家里一直希望他能早点成婚,但也没有强迫过他一定要牺牲些什么。
叶蓉最后还是松了口,她一向不过多干涉孩子,很早就承诺过两个孩子的婚事由他们自己做主,更何况自己的大儿子向来主意正,他想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她并不想和孩子闹得太僵。
也或许是那件事过去太久了,她对祁免免的敌意浅淡了很多,这些年祁免免也变了很多,尽管大多数时候还是古怪,但大体看起来还是讨喜多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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