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奉命传信的天狐应该是完全被李先生的这一套丝滑小连招搞懵逼了;当她左右环顾,在茫然中仓皇告辞时,脸上都犹自带着某种怪异的诧异表情,以至于无色幻术下光彩照人的容貌都为之失色了。
当然啦,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天狐一族名义上是为娲皇陛下奔走洒扫的侍者,但实则逍遥散淡,日子比十洲三岛的散仙们还要轻松快活。女帝陛下神游天外,一年半载也未必会有什么吩咐的事要办;而娲皇宫使者的名号无大不大,就是桀骜如齐天大圣也不能不表示尊重;平日穿梭三界,堪称无往不利。
这样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即便狐狸的心思也会懈怠散漫下来。这些成功上岸的狐狸已经在娲皇宫的襁褓里遗忘了大部分的警惕性,当然更料想不到这些繁文缛节中隐伏的心机……说实话,所谓“一个月”的期限,也不过是这位天狐随口一说的日期而已。娲皇宫负责文书的青鸟们磨蹭得出奇,只在每月月圆的时候收集三界四海移交来的公文,统一处理;至于具体处理的速度么——那就连天狐自己也不敢保证了。
在绝大多数仙神的眼里,娲皇宫地位崇高而事务清闲,算是三界中最为理想的躺平圣地……那么谁又会这样狠心,非得来打搅一个躺平圣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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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仰头瞻望天狐飞远的身影,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异常满意的神情。
“这么说。”他道:“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只要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把事情料理干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用爪子拨了拨地上半死不活的木偶,用意不言而喻。但林貌只是茫然张了张嘴,显然并不能理解他的自信。
“我原本颇有顾虑,担心清除古神的行动会引发天庭的注意——道教清除六天故气的工作相当之不彻底,很多古神实际上是被招降纳叛,原封不动的吸收进了天庭的神系内。”虎斑猫轻声道:“平时或许还看不出来,可一旦牵涉到古神最根本的利益,难保不会在昔日的叛逆中激发出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毕竟吧,招安从来就不是什么稳定的选项……”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齐天大圣一眼。而作为招安策略绝不可行的活教材,两番令天庭颜面扫地的大叛贼,猴哥只是哼了一声,倒没有开口反驳。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组织并不愿意对天庭采取暴力手段。所以,娲皇陛下的态度对我们非常重要——只要有了这一封公文,我们就能放开手脚,不需要考虑外界的干扰了。”
“……为什么?”
“这是公文程序上的一个小窍门。”李先生平静道:“所谓越级上报,直接将事情捅到最高一层……只要文件递了上去,那就意味着整件事已经由娲皇宫负责。如此一来,在女娲娘娘做出决断之前,就绝不会再有额外的力量能出手干预此事了——如果贸然插手,那岂非是蔑视娘娘的权威,认为自己比娲皇更有资格料理此三界中的事务?我想,四海八荒之内,应该不会有这么愚蠢的人物……”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却委实凝聚了公文程序中密不外传的窍门。所以不但林貌双眼圆睁2()_[((),颇为惊异;就连见识甚广的齐天大圣都神情怪异,上下看了虎斑猫好几眼;显然,猴王离山学艺时虽曾见识世情,但实在也不知道如此微妙的手段。估计还要反复琢磨,才能领略一二心机。
大圣收回目光,哼了一声:“这一番作弄,岂不是将娲皇也算计在里头了?妄论圣贤,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在下诚惶诚恐。”李先生很谦和的说:“不过,鉴于现在天上还没有降下雷霆把在下劈成焦炭,那么娲皇陛下大概也并不怎么在乎……”
这个论证委实强而有力,大圣思索片刻,竟尔无言以对,只能两眼一翻。
李先生又道:“此外,要在一个月内解决问题,那难免就要用一些激烈的手段,多半会有些拳脚棍棒上的冲突。所以,不知大圣能否稍施援手呢?我等感激不尽,必有重谢。”
猴哥能在如此微妙关键的时刻随时现身,显然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而是实实在在有几分关切。当然,关切保护是一回事,要让大圣放下身段随行护卫,那面子可就太大了一点——至少林貌扪心自问,是真不觉得自己能有这样大的体面;要是猴哥一口回绝,他也并不奇怪。
但大手子实在太低估了李先生的水平了,当猴王神色微有犹豫时,他相当之自如的补了一句:
“……当然,随意打破六天故气与现世的平衡,总有违背天规的嫌疑。大圣不必触怒天庭,只要能暗自看护一二,我等也心满意足了——”
这一句话真是立竿见影,猴王立刻竖起了眼睛。
“——少在这里对我阴阳怪气!”大圣很不高兴的打断他:“咱老孙可不吃这一套——难道咱还是你的保镖不成吗?听着,咱最多也就是在打起来的时候捞你们一手,其余是绝对不会管的。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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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娲皇使者的明确指点(虽然并非自愿),他们的进程加快了很多。仅仅五日之后,李先生就参照后方发送来的星图,在稷神以北的五十里处,发现了酒神的行踪。
远古祭祀是特别庄重严肃的事情,为了在仪式上快速的摆脱世俗与理智的干扰,进入朦胧而迷幻的灵性世界,神官们往往会在仪式前饮用大量的酒浆,制造出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效法的怪异状态;是精神与天地独相往来的重要步骤之一。
要完成这至关重要的祭祀步骤,酿酒备酒自然是上古信仰中绝对的重点。当然,鉴于远古酿造技术的原始粗躁,为了避免在酒浆中混入某些危险的副产品——譬如甲醛与甲醇等——,人们便不得不在酿造时反复为幻想中的酒神献祭,也因此而缔造出了这位神明空前强大、且连绵不断的神力。
与“稷神”相同,鉴于唐朝的人类还没有完全掌握酿造的技术,酒神信仰依旧有其影响。甚而言之,直到此时为止,漠北草原的不少牧民,都还在私下崇拜着这位由中原流传而来的古老神明呢——用马奶与牛奶酿酒,可是比粮食酿酒
()更麻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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