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祂就看到一面铲子当头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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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李先生提醒,在震动响起的同一时刻,林貌就坚决握紧了他的小铲子;他屏息凝神的紧盯着地面,等到某块土石忽然在摇晃中炸裂,蓄力许久的大手子立刻跳起,刹那间如猛虎下山,当头就是一铲!
“吃老子一铲!”他尖叫道:“老子铲死你这个哔——!”
感到自己一铲子拍中了某个软绵绵的东西,林貌赶紧用力往下一压,然后迅速跳开。他还依旧牢记着李先生的科普,当然不敢离这邪门的东西太近,万一沾上了稀奇古怪的草籽,那大概会搞出某些能留下终身心理阴影的场景。他憋着气小跑溜远,缩在一块石头后面打量自己的战果。
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地面的裂缝处并没有什么扭曲的植物,除了一个软绵绵瘫倒在尘土中的木头小人之外,只有一点零星散落的种子。就连刚才震颤山地的响动也在悄无声息中停息了,只有一层灰雾漂浮在静寂的上空。
“不必紧张。”虎斑猫依旧正襟危坐、安之若素,只是仰头望着漂浮的光点——那光点依旧温和的闪烁着,看起来天真而又无害:“林先生,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神力间的斗争往往能在相当短的时间里分出胜负;拥有更为先进力量的一方几乎可以轻易的碾压落后的一方,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所谓降维打击,大概就是如此。”
“降维打击?”林貌轻轻吸气,忽然想到了刚才软绵绵的手感:“难道那个小东西是——妈呀!”
虽然被拍扁在地,但小木人依然听出了凡人那无礼之至的评价。于是祂迅速翻身,狂怒的凝视着那不知好歹的狂悖之徒,同时显露出自己木质的面容——宽目贯耳、粗眉高鼻、双手圆抱;任何一个对考古学稍有常识的现代人,都能一眼辨认出这强烈之至的特征。
“妈呀!”林貌颤抖着哀叫:“三星堆走的还是他奶奶的写实风——”
——不错,这玩意儿的深刻眉眼与三星堆青铜面绝无二致,都带有强烈而夸张的“非人”风格;商文化在古巴蜀的分支之所以会打造出如此独特的器物,看来也是其来有自。
不过,虽然风格并无区别;但在时光斑驳的青铜面具上,这种容貌尚且可以被视为远古悠久而玄秘的审美余音,史前文明伟大的余晖;而当如此异常的五官真正在木人的脸上活动起来的时候,任何一个审美正常的人都只会感觉到毛骨悚然,生出某种根植于基因深处的恐惧。
林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也太——”
虽然没有说完,但神祇摆明是被他后退两步的动作给激怒了;这木人翻身而起,四肢着地,急速向大手子爬来;即使四条木腿又短又粗,这蜘蛛一样的木偶依然迅速逼近了林貌,近到足以看清木脸上那近乎于邪恶的表情,听到开阖嘴唇中那尖厉刺耳的噪音——虽然每一字皆不可解,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林貌退无可退,不能不硬着头皮举起铲子,当面又是一铲!
木人的诅咒还没有说到一半,哐当就吃了一招狠的。祂哀号着倒在地面,手脚开始疯狂挥舞,伴随着某些怪异的抽动——如果林貌稍微识货的话,他应该立刻能认出这些抽动的来路。所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之舞是商代祭祀中最为隆重的密仪,一切玄法与理智的源头;而当一位古神跳起这样的舞蹈,那就意味着祂不顾一切,即将发动某种大招——
但大手子明显没有彼此谦让、让敌手一展所长的气度,他只是大声号叫,同时猛烈挥动铲子:
“退,退,给老子退!”他在原地换着脚蹦来蹦去,发出在冬天的被窝里看见了飞天蟑螂的尖叫——好吧,这爬来爬去的小木人的确也有那么点像蟑螂,更别说他被击中后还会偶尔迸出恶心而危险的绿色汁液——“滚开!爬远一点!——”
虎斑猫依旧高贵的盘踞在某块巨大的青石之上,只是默默看着跳来跳去的林貌。显然,虽说李先生曾经教过他某些斗殴时发力的技巧,但被巨大的惊慌淹没之后,林貌也只会毫无章法的挥舞他的小铲子了——在李先生看来,这种手法简直破绽百出,估计都打不赢山间稍微强壮一点的野狗。
……但没有关系,即使以这样连野狗都打不赢的身手,也将那四处爬动的木偶敲得滚来滚去,尖叫不断;只不过叫声中多了难以言喻的痛楚,而实在不能再发出那些嘶嘶作响的恶毒诅咒了。
当然啦,这也很正常。作为古神中地位崇高的一员,稷神大概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要有下场肉搏的那一天……祂的神通足以制服天下仰仗五谷长大的一切生灵,又怎么会提防一把铁铲呢?
不过,在林貌酣畅淋漓的拍下十五六铲以后,李先生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你可以收手了。”轻柔婉转的女子声音在寂静的山谷回响,仿佛歌吟:“如果再不收手的话,‘祂’就真挺不住了……”
“还有,大圣,你就真要一直旁观下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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