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仓促折腾了一天之后,恍惚不安的村民终于等来了他们“降妖灭魔”的结果——虽然过程跌宕起伏,情形亦诡谲莫名,但在绿光红光地动山摇来回折腾了数次之后,那强悍莫测、挣扎了将近一日之久的妖魔似乎也终于消停了——或者说,至少看起来是消停了。待到汹涌火焰渐渐熄灭,石板前仅余大团的黢黑灰烬。几个青壮男子壮着胆子上前扒拉,只从余灰中翻腾出了几根奇形怪转的骨骼,以及深埋地下,闪闪发光的金盒。
这样老套而无聊的打怪爆金币环节,大概已经不能在现代激起任何一点波澜。但对于见识短浅的古人而言,这却又实在是浑然超出意料之外的奇遇。于是霎时间村民们惊呼一片,起了小小的纷乱——胆子小的纷纷后退,生怕中了什么妖术;胆子大的则犹豫着上前,要看魔王留下的奇物。
待到小心打开盒子,内里竟然用锦缎严实包裹着几本厚书,虽然被大火炙烤,也依旧毫发无损,真不知是何等宝物。而绸缎之下,还压着厚厚两麻袋的种子呢……
其余还不算如何,等看到那几麻袋种子时,即使紧张莫名的村民们也起了小小的骚动——魔王当然是很可怕的;但以过往的经验来看,魔王传下的种子与农作经验也真是相当可靠,绝不含糊的。只要老老实实按照指点来耕作收获,轻而易举便能有倍的收成。
可是,现在毕竟是剿灭魔王的关键时刻,正是同仇敌忾,与魔王不共戴天之时;难道如此形势,还能眼巴巴捡起魔王遗留的物事,继续遵循他的指令么?这样亦步亦趋,是不是有点通敌的嫌疑呐?
大家心中忐忑,又不敢自己开口试探,只好望来望去,将目光移向说话能算数的人。他们先是望向族中的族老,眼见族老默默无言,不愿开口,便看向了瘦瘦小小的张雪娘——这一次剿灭魔王的大事全因张雪娘而起;村民能强撑着胆气走到这一步,也多亏了此人破釜沉舟,狠心逼迫众人。而今事情骤然有了蹊跷,大家自然盼着她能再拿主意。
依赖总是有惯性的,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但也不知是否大敌消灭后精神有所松懈。张雪娘竟然呆呆愣在原地,一时并不出声。还是亲戚在旁指点,才勉强醒过神来。
她只看了一眼那光芒闪闪的金盒,立刻就下了决断:
“麻烦大家辛苦一回,将种子挑回去,按人头分了吧!这几本厚书想必是讲农耕的办法,便请几位识文断字的先生拿去,好好看上一看,也好有个预备……“
人群中微微哗然,登时就起了小小的异议:
“俺们与着魔王仇深似海,怎么能贸然用它的东西?设若有个闪失……”
出乎意料,一向温和恭敬的张雪娘竟毫不客气,一口打断了长辈的问话:
“能有什么‘闪失’?先前我们为鱼肉,魔——它为刀俎,随时都可以料理我们的小命;但战战兢兢学了这么久,照着它教的法子挖土、种田、收割,出了一丁点的‘闪失’么?它不趁那个时候摆布我们,又怎么会在
现在动什么手脚?”
这几句声色俱厉,绝无还嘴的余地;不像是在解释,倒像是在辩驳。不仅几位长辈被顶得言语不能,就连并不熟悉的村民们,脸上都有了微微的诧异——听张雪娘小娘子的这个语气,怎么仿佛还是心有不甘,在口口声声为魔王辩护似的呢?
当初毅然决然,逼迫大家与魔王撕破脸皮的,不也正是她么?
张雪娘默了一默,似乎也意识到到自己反应不对,于是轻轻叹一口气。
“我想,即使真消灭了魔王,也不必因噎废食到这种地步。有些好的东西,还是应当保留……”
什么“因噎废食”、“保留”一类文绉绉的说法,多半是张雪娘从魔王那闪闪发亮的平板电脑中学到的。她思索片刻,又扬起头来:
“……所以,以俺的意思,还是该照原来的法子办才好。虽然魔王已经没有了,大家还是该鼓舞振作起来,日日的习练这些魔王留下的这些农书,不要辜负了良种才是。”
几位村民面面相觑,疑虑不已,只能壮着胆子询问:
“……如此依赖,岂非与魔王在时,并无两样?”
张雪娘很干脆:“是呀,并无两样。诸位叔伯以为如何?”
虽然口称叔伯,但语气可实在没有恭敬询问的意思。大家一时都被噎住,做声不得。
——魔王掌控此地时,他们要辛辛苦苦读书识字,学那些天书一样的农作技巧;现在还容易将魔王熬走了,难道还要辛辛苦苦读书写字,学那些厚得出奇的天书吗?
这样算来,魔王岂不是白走了吗?
他们嗫嚅着嘴唇,很想表示委婉的反对,保护自己难得的闲暇时光。但张雪娘默不作声,却只是以极为闪亮的眼光横了一眼:
“我的话讲完了,请问各位叔伯,谁赞成,谁反对?”
叔伯们当然还有很多意见,但想想这个孙女挺身而出,头一个与魔王做对头的狠辣心劲,那诸多的意见也便壅塞于喉咙中,再不能出口了。
张雪娘点一点头: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照这个法子办吧。对了,而今时局并不太平,诸位叔伯还是不要随意出村的好呢。”
叔伯们还能再说什么?当然只有乖乖点头,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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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突厥的决战瞬息爆发之后,皇帝陛下的作息节奏便骤然变更了。他再也没有时间长久驻留于这偏僻冷静的五行村,与林貌交流诸多精微奥妙的专业知识;在现代的种种安排也不能不稍微搁置,等待以后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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