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韩国人家的院子中间都有一个平台,有用实木制成,也有用竹子拼成,台面呈正方形,约有一米七八见方,台面离地约有一尺,夏天时可以纳凉看星星,冬季时可以晒太阳,平时还可以当做家务活的工作台,一台多用,非常的实用。
崔精成进到后院,一眼就算到平台上坐着两人,一老一少,正是吴永权和他的儿子吴灿宇,二人之间摆着一付棋具,棋盘上摆着不少棋子,两个人低着头,手指在棋盘上指来指去,看来是正在讨论着棋局。
“吴叔叔,你好!”来到近前,崔精成恭敬地行礼问候——韩国是一个非常讲究尊卑等级,长幼秩序的国度,老人家是绝不能得罪的。
回过头来,见是崔精成,吴永权微笑点头,“呵呵,是精成呀,听说前两天你玩了一场大的,结束把一个月的火食费全都给输光,是不是真的?”他笑着问道。
崔精成的脸微微一红,他知道道场里发生了这种事儿不可以瞒得住吴永权,不过被对方当面问起,丢脸的感觉总是免不了的。
“呵,吴叔叔,您也知道了。是灿宇告诉您的吗?”崔精成问道,眼睛瞟向吴灿宇,后者正在兴灾乐祸地朝自已扮着鬼脸。
“还用着他,我一回来就听荷娜说了。呵呵,我早就劝你年纪轻轻应该找个正经的工作,下彩棋赚钱只能是偶尔为之,当成工作就不对了,你偏偏就是不听,结果怎么样?中国不是有句话讲‘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古往之来,靠赌发财的人能有几个?”吴永权笑道,他倒是不觉得崔精成被人狠狠摆了一道是坏事儿,如果就此能改邪归正,浪子回头,倒也不失一笔划算的学费(怎么说也是一家道场的老板,虽谈不上多有钱,一百八十万韩元于并不当一回事儿。)
老爷子的训教,崔精成只能报以苦笑,正经工作,他倒是想找,问题是,他虽然有鲜族血统,但终究是中国人,除了围棋之外别无他长的他想要找一份好的工作谈何容易,建筑工人,速递送货之类卖力气的工作虽然好找,但他又怎么可能看的上眼?正所谓眼高手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就是现在状况的真实写照。
“呵,吴叔叔,您教训的是,碰到有好的工作的话,我会留意的。”崔精成笑道。上了年纪的人和年轻人有代沟,差着二三十年的人生经历,无论是想法还是处事方式都不可能一样,为这种问题争辩,到了只会是不欢而散,自已又不是来找别扭的,较那个真儿干嘛。
“呵,这才对嘛,年轻不是可以随便放纵的理由,‘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有些事等知道后悔的时候就晚了。”吴永权非常满意,心想这个年轻人能听别人的话,也算是有可取之处。
显你是个中国通吗?动不动就拽文,当我是文盲吗?——崔精成心里不服,不过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以后还得在人家的道场里打猎找食儿,惹老头子不高兴,吃苦头的只会是自已。
“呵,爷俩好悠闲呀,这大阴天儿的还在院子里手谈论道,真是让人羡慕呀。”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崔精成把话题转开。
“摆棋的时候还没有阴天呢。对了,你来的正好,你来看看,要是你下这盘棋你会怎么走。”吴灿宇笑着招呼道——在自已家里,天再阴有什么关系,等掉雨点儿的时候再往屋里跑也来的及。
“呃,在你们爷俩面前,哪儿有我献丑的份儿?”崔精成笑道,这对父子都是职业棋手,吴永权在职业圈子里虽然名气不大,但三四十年的功力,绝对不是谁都敢小瞧的,所谓虎父无犬子,吴灿宇出身围棋世家,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纪虽轻,却是他这一辈人中的佼佼者,牛犊三人帮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出道一年,已经开始在国内比赛中展露头脚,被认为具有挑战一流高手的实力,这样两位居然向自已询问棋上的问题,实在是让人意外。
“呵,让你说你就说,废那么多话干嘛。快点儿,该白棋走了。”吴灿宇催促道——老爸回来以后,对一个来自中国的不知名棋手是赞不绝口,溢美之辞连他这个当儿子的都有些吃醋,言语之间难免会显露出几分不服之意。吴永权为了说服他,于是便拉着他在院子里摆棋,对于老爸摆出那盘棋中那个中国人走出的招法他确实也很佩服,不过斗气使然,他是不会承认那些招法有多么了不起,此时把崔精成叫过来让他试试,是想如果他要是也能走出类似的招法,那么老爸关于那个中国人多有才的评价自然不攻而破。
低头观看棋局,吴灿宇已经把棋恢复到初始状态,知道这是在考验自已,崔精成是半点儿不敢怠慢,仔细计算衡量的半天,这才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三内靠。
吴灿宇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对一般的业余高手而言,能够想到先在下边定型后再去处理中腹已经很不容易,能够走出内靠的手法就算不能打九十分,八十分也肯定有了,不过,这样的对职业棋手来说实在是平常的很,和老爸所讲的那个先点再靠手法中所蕴含的技术含量和境界意识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呵呵,怎么样?没话说了?”吴永利却是很开心,他明白儿子让崔精成摆棋的目的,而崔精成的表现无疑证实了他的看法——那招点后再靠的构绝不是普通业余棋手所能具备的。
“怎么,这招不好吗?”面对着两位职业棋手,崔精成是半点儿信心都没有,他能看懂吴灿宇失望的理由,却看不明白吴永权为什么会需露得意之色——以自已的水平没有下出此局面下最好的招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如果自已对棋的见解能够达到职业棋手的程度,单靠打比赛挣奖金就可以活的好好的,又何必去棋馆道场,去赚那几个小钱吗?
“算了,能下出这样的招法算不错了。”吴灿宇摇了摇头,他知道崔精成已经尽力了,水平不到,勉强也没有用,你总不能让夏利跑出保时捷的速度?
“呃,那这里怎么下才对呢?”崔精成问道——这可是得到职业棋手指点的好机会,错过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
“呵,让你开开眼。”吴永权乐了,上了年纪的人好为人师,有人肯听自已唠叨自然不会嫌烦,马上动手把已经摆过好几遍的棋重又摆了一遍。
“,怎么样,晕了没有?”几个变化图摆过一遍后,吴永权笑眯眯的问道。
“晕了,晕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手法,太精彩了!”崔精成只剩下赞叹的份了。
“呵,那是当然。点角问应手这步棋还好说,终究是常规手法,即使死在里边损失也不大,但接下来的五碰就让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有这一手,黑棋无论怎么应,都无法阻止白方取得优势,后边的外断而不是二立下阻渡更是体现出卓越的大局观的一手棋,表面看似演了一出《捉放曹》,错过一举致胜的机会,实则却是杜绝对手的反扑手段,使自已立于不败之地的冷静之招。说实话,在看到这步棋的时候我都非常意外,费了半天劲,眼看就能把边黑子割下来时却轻松放过,恐怕很少有棋手能抵挡这个诱惑,我想大部分人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立下分断再说,至于后面黑棋的反扑手段,则是等来的时候再说。这当然也是一种,不过当黑棋反击到来时,白方中腹和下边存在被分断攻击的危险,双方面临的风险都很大,反不如放黑棋渡过而顺势走厚中腹以抢先发起对攻击来的确实。”吴永权解说道——对职业高手而言,重要的是行棋的,有了,具体的手法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总是能想出来的,所以,他更欣赏的是白方进退自如的,随机而变的灵活。
“呃,吴叔叔,听意,这棋不是您和灿宇下的?”崔精成一愣,吴永权有时的确喜欢吹牛,不过还没脸厚道自已说自已下出的招法是‘卓越’的程度,而且后边还说‘看到这步棋的时候我都非常意外’,可见这一连串的招法并非是吴永权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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