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贤弟请讲。”符元明略加思索了会,沙哑着嗓子说道。
闻言,阮城余光瞥了眼陆知杭。
见符元明没有叫人离开的意思,只好沉声道:“符兄无辜牵连贪污一案前几日传到了朝中,太子殿下正主张符兄品性存疑,与贪官勾结之人所提改革法不可信,准备等皇上回京就觐见废除!”
“咳……”符元明听到这消息,气血上涌,猛地咳嗽一声,一口老血当着陆知杭的面就喷了出来。
“师父!”陆知杭瞳孔紧缩,拿出帕子替他擦了个干净,下意识摸了把脉搏,却是对方急火攻心所致。
“我……无事……阮贤弟,这是几时的事?如今朝中情形如何了?”符元明朝陆知杭摆了摆手,脸色煞白地追问。
他这大半辈子就耗在这了,为了能够推行改革,可谓是煞费苦心,如今就因为自己糟了难,就要把他辛苦大半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叫符元明如何甘心?
“陛下前日已启程回晏都,这事估摸不准,可太子一党呼声极高,联合诸位党羽日日要张丞相纳谏,把符兄斥责得一无是处,直言贪污者万死难辞其咎。”阮城说到这,脸上透着几分不忍。
谁都知晓符元明一心为国,到了晚年竟多灾多难了起来,为人过于刚正不阿的下场就是得罪了储君,致仕都过得不安生。
“满口胡言!陛下已是赦免了我的罪责,贪污之人实为太子的亲舅舅乔震,怎能厚颜无耻参我贪污?”阮阳平越说越急,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这段时间受过的屈辱实在太多了,牢中李良朋的话言犹在耳,蒙受不白之冤好不容易侥幸捡回一条命,这群人竟是连自己的心血都不放过,非要逼他到绝境吗?
若是让符元明回到初入官场时,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弹劾云磐,让皇帝纳谏废太子的事,这等自私自利,不将天下百姓放在眼里的人就不配为君。
“朝中不少人听信了太子的谗言,加之这改革法不过方才实行几年,效用还未显现出来,不少同僚都被游说了……”阮城眸光微闪,无奈道。
好听些是被游说了,难听点不过就是被太子收买罢了。
但凡消息精通些的都知晓陛下袒护太子的事情,哪里还能不明白怎么战队?
一边是致仕老臣,一边是未来新帝,如何抉择还需细思吗?
“不行,我定要去信一封,和陛下讲明其中的利弊,这改革绝不能废!”符元明一拍桌子,掷地有声。
“符兄,我既已说完了事,就先行告退了。”阮城拱手道。
“此番多谢阮贤弟报信。”符元明神色复杂,致谢道。
待他离开,符元明起身就想在屋里找些笔墨,想赶在皇帝在太子的胡言乱语中同意前,把信送过去。
只是他还没找到纸笔,陆知杭就先耐不住开口了。
“师父,你可知陛下本就清楚你绝非真凶,却仍是想要你顶罪?”陆知杭长身玉立,盯着那道佝偻的身影,喟然道。
他无法感同身受符元明的心情,可在原著中也能窥探一二对方期盼晏国海晏河清的心,这改革法只要对百姓有利,就是符元明能够奋不顾身的理由。
可他就是写尽天下的纸,一个心本就偏了的皇帝,哪里会乐意去看?
听着陆知杭略显凝重的声音,符元明身形一顿,双手无力地垂下:“我又何尝不知,可我宁愿身死也不愿云磐祸乱朝纲。”
早在狱中的陆知杭与李良朋谈完话后,对方就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了,符元明久久不能释怀,可联系到今日得知太子弹劾自己的事,他就是再想哄骗自己都不成了。
只可怜他几十年看不透陛下藏在龙袍下,那颗黑心。
什么君臣相宜通通都是忌惮于他曾经在朝中的影响力罢了,碍于百官又寻不到他的错处,不好当面处置。
“师父,为今之计,与其把希望放在皇帝身上,寄希望于张丞相,这改革毕竟是他一块推行的。”陆知杭搀扶着符元明坐了下来。
花费了半日开导对方,总算把符元明险些气死的心绪平复了下来,虽说还是郁郁寡欢,连日打击已经让符元明精神恍惚了起来。
“恩公,我这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值得称道的事。”符元明抓着陆知杭的衣袖,浑浊的双眼眺望窗棂,透着追忆道:“前半生我自以为春风得意,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
可我初入官场,不过一小小的官员,哪里有我插嘴的话,若不是侥幸成了先皇的伴读,只怕还在蹉跎。
我那娘子贤淑貌美,只可惜在我而立之年时就带着腹中的骨肉一块去了,六十载过去也就单单李良朋这位知心好友,没成想还给我捅了刀子。
外人都道我门生广布天下,可到了如今的年岁,爹娘去了,娘子走得急,就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众叛亲离之下名声也跟着没了,如今连这一手促成的改革都要废除……
我这大半辈子,活得窝囊,许是老天看不过眼,唯有你与阳平让我留着点念想。”
符元明说话时,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他师父这辈子看似过得潇洒,可做这样的人又何尝不累?
陆知杭轻轻拍了怕符元明的后背,有些看不得老人家落泪,何况对方对自己从来都是真心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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