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尤伽映给自己设定了“想念阿泽日程表”,整个流程很简单,就像枪里的子弹,打出一发就少一发。在这七天,尤伽映只允许自己想阿泽七次,每次想念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他把这个计划发给阮则的时候,只看见打字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将近四十秒,阮则的信息才发过来,阮则说:好好努力。
后来尤伽映再想起和阮则在一起的时间时,把那天确认为终点。不是十字路口也不是转折线,对于尤伽映来说,当上帝不再可怜阮则和他的时候,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唯一的句号。因为在阮则给他发完好好努力之后,他的母亲吕英在戒毒所发了癫痫,尤成军和王冉找到阮则,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中年人,在阮则面前下跪,真心求他,放过他们的儿子。
或许这一幕早在尤伽映第一次和他接吻的时候,阮则就已经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的原因,阮则比想象中要平静。他把尤成军和王冉扶起来,阮则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只说了一句:“我答应尤伽映要给树浇水。”
送尤成军和王冉下楼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开,两个人站在一边,认真看阮则浇水,松土,看插在一边写着两人名字的木牌。临走的时候,从头到尾都红着眼睛的王冉站在阮则面前,语气哽咽:“我相信你也希望伽映能过得好……但他现在这样,你真的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吗?如果,如果他有一天后悔了,他会恨你的。”
突然吹起来的风掺着雨后泥土的腥味,阮则在这一秒想起被雨淋湿的尤伽映,一脸惨白地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樱桃。
“他不会恨我。”阮则取掉手套,笑了一下说:“您的孩子,您知道的。”
看着王冉终于流下来的眼泪,阮则再次解剖自己的恶毒,看来他对自己的了解没错,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对尤伽映只是普通喜欢,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拖着尤伽映一起下地狱,接着摧毁他的人生,碾碎他的未来。
他们不会去什么高档餐厅约会,约会地点只会在不掏门票钱的公园,烂尾楼,某个罩着塑料布的地摊小店。下雨就淋着,刮大风也不躲,他们或许可以这样一直烂到死。不知不觉,阮则走到了尤伽映的学校门口,拐角坐着一对情侣,分享同一副耳机和一本书。
黄昏落幕时的一切都显得很漂亮,阮则拿出手机,转过身和学校大门拍了一张合影,对焦有点模糊,但阮则还是发给了尤伽映。
再拐回去的时候,阮则没有走来时的那条路,他花了四十多分钟转遍了附近的小巷。大部分年轻人已经从老楼搬走,只剩下死心眼的年迈老人还执着地要守着自己的家,阮则在这个时候又想起尤伽映,尤伽映是个念旧的人,如果他老了,应该就会变成一个死心眼的固执老头。
穿过没有红绿灯的路口,阮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停住脚步,他在怀疑自己是否拥有特异功能,要不然他一直想念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并且笑着冲他飞奔而来,用力抱住他,笑着在他耳边说:“是不是想我想的不得了啊。”
会后悔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尤伽映,他不会为自己的错误选择而抱怨,尤伽映是阮则这辈子遇见过最好的人。阮则的右眼皮一直跳,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害怕会后悔的人是他自己,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后悔摧毁了尤伽映原本应该拥有的,圆满的人生。
阮则抬起手臂,环着尤伽映的腰,轻声说:“你去美国吧,然后,我会去找你。”
第25章人各有苦
阮则善变,即便能反悔好多次,他也依然对每次做出的决定坚持不懈,所以尤伽映只能等,等有一天阮则再次反悔,说希望自己留在他身边,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
尤伽映咬着吸管,注意力被窗外播报违章车辆的电子板夺走,电子板应该是出了点故障,数字七的那一竖显示不出来,于是每一个带7的车牌号在上面显示出来都有点怪异。李程风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把吸管从他嘴里抽出来丢在桌上,皱着眉教育他:“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人生大好时光,你怎么就逮着一个人使劲儿浪费呢?”
“能逮到就很不容易了。”尤伽映趴在桌上,有些发烫的脸颊贴着玻璃桌面,小声喃喃:“你不知道我逮到他有多不容易。”
李程风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和尤伽映大一开学那天分到一个寝室,后来做实验又是一个小组,尤伽映长得好看,学习也好,平时总是笑嘻嘻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这种人哪怕不是驰骋情场,也应该被伴侣宠着捧着,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在一个男人身上反复栽跟头。
组织了半天语言,李程风决定给尤伽映剖析一下。
“如果说他真的……他真的爱你,就不会想着把你圈在他身边,对你的未来不管不顾,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是不负责!不是我搞歧视,像他那种人,就不是个会安分的,如果哪天他跟你玩腻了,转脸就能把你踢了再找一个。”
李程风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逐渐控制不住:“漂亮的男大学生,满地跑的都是。”
尤伽映趴在桌上半天没动,李程风甚至怀疑他睡着了,刚想着要不要推一推他,尤伽映慢吞吞地坐起来,眼睛红红的:“他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想再找一个男大学生,所以才会一直要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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