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三月,江南花繁似锦,但北方的大雪山地处苦寒,浑没半点生机,唯见雪峰无数,绵亘万里,好似玉龙接天,神鞭曳地。
“破窑中节妇轿儿抬,满城人大惊小怪。驾车当酒垆,包土筑坟台。俺男儿日转千阶,我和他妆些模样做些娇态……”
黄日高悬,一个小乞儿美滋滋地走在雪山脚下,嘴里哼着《破窑记》,瞧着既邋遢,又开心。
一踏进酒馆,几个猎户冲他扬扬酒杯,道:“李官人好呀!”
这小乞儿不知年纪,身裁像是十三四岁。
他不知父母是谁,一直过着无名无姓的日子,直到一次被人取笑:“臭乞丐,你要不是孤儿,怎会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他被人戳到痛处,胀红了脸,道:“谁说我不知?”
但见山坡生着一棵李树,便骄傲地指李为姓,道:“老子姓李!”
可一追问名叫什么,他却又答不上了,便推说回忆不起,也是心下隐隐觉得自己这姓来得很有点随便,名就不好再乱取了吧?
自此人们便唤他“小李子”,虽不完整,却也远比“小孤儿”、“狗杂种”好听得多。
这酒馆开在官道边上,平日赶考的、走镖的、携小妾出游的都从这儿过。
小李子仗着是本地通,给人答话带路,讨赏过活。
可每到开春,路一泥泞,游人便少,剩下的多是本地猎户,简直比他还通。他总不能拉着一个本村人说:“这一片儿我熟悉极了,要不带您……回家?”
今日店里只有一副生面孔,是个坐在角落的灰衣大汉,衣上打着补丁,瞧着便穷。
小李子暗暗摇头,却也再没人好搭讪。
窗边倒是还坐着两人,也算生面孔。
但他一见,只机伶伶地打个冷战,可不敢上前叙话。
两人戴甲履靴,腰佩弯刀,都是金士。
小李子走到灰衣汉子桌前,不及开口,一见对方瞟来,暗道:“好厉害的眼神!”
他平日迎来送往,见人极多,一见便知这人不凡。果然一瞥眼,便见桌旁倚着一只长大包袱。
那包袱模样蹊跷,里面多半非刀即剑,不知这人要行凶还是怎地?却都事不关己,眼下肚里饿得咕咕直叫,天大地大,肚皮最大。
小李子道:“这位爷台面生得紧,兄弟混迹雪山近二十年,不说无所不知,但问哪个洞里添了兔子,倒也答得上来,您初来乍到,但有所问,兄弟知无不言,至于报酬么,嘿,好说,好说!”
他这张嘴哄过不少客人,唬过无数餐饭。
但这自抬身价的“二十年”,骗骗别人还罢,因他灰头土脸,年纪确实不易分辨,却骗不过面前这人。
也是他这番话说熟了的,明知这人不俗,却还是说溜了嘴。
灰衣汉道:“走开。”
小李子拱一拱手,道:“那么兄弟告退。”说着转身便走。
灰衣汉见他竟不痴缠,倒觉意外,叫住了他,道:“怎地这般干脆?”
小李子嘴角一勾。
这类人他见得多了,你越缠,他越烦,倘若干脆,反倒惹他好奇。道:“兄弟是个卖消息的生意人,不是乞丐,不会死缠烂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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