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仔大名就叫马仔,姓马,名仔。
听这名字便知道,他父母生他生得有些潦草,并未寄予厚望,不过是同猪仔羊仔一般,长大就算了。
然而家里实在穷困,父母又死得早时,就连长大都有些艰难。
马仔前半辈子从未杀过人,后来穷极,被街头认识的小混混一忽悠,就跟着上山为匪蹭口饭吃。
自从上山,他靠着拍马屁一路混到张老大身边,顿顿有酒有肉,倒是比能砍能杀的混混朋友更吃得开——那位朋友如今人头已经挂在后山了。
可对敌。
——尤其是定国侯这种敌手。
他真的怕。
“老大!怎么这么多人!爆炸都好几拨了,连环炸也该把定国侯炸死了啊!难不成他是石头做的,不是人心骨头血肉吗?!”
“哆嗦什么?!没用的东西!”
张老大怒极,一脚踹在马仔心窝,把他踹得滚落在地,险些跌断脖子。
马仔在地上滚了几圈,肩头剧痛,不敢伸手揉。
张老大素来如此。
他性情暴虐专横,以看人恐惧为乐——比如马仔被爆炸声吓到,他就很是得意。
然而倘若恐惧的对象不是他,而是他的敌人,他的暴虐就会到达顶峰。
后山几排人头,多半都是他刀下亡魂。
他性情这般,就连亲弟弟张老二在世时都时时胆战心惊,做梦都想杀了亲兄,更别提旁人。
马仔斜眼看到张老大手摸到刀把,连定国侯也顾不上怕了,一骨碌爬起来,快速换上忧心忡忡的脸。
“老大别气,小的不是害怕,咱们山上有英明睿智的老大坐镇,当然神来杀神鬼来杀鬼!小的是担心毛二呢,他带着兄弟们攻城,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马仔在心里暗暗倒了声对不住。
他贴身跟在张老大身边,心知毛二成天里惦记女人,婆娘接到山上仍不知足,连老大还没碰过的定国侯小妾都敢开口讨要,早惹了张老大不顺眼。
此时故意提起毛二,乃是祸水东引。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实在不想到后山和那些人头作伴。
马仔话毕,张老大不吭声,手仍在刀把上。
马仔心跳如鼓。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一声轻嗤。
“切,毛二算什么东西!”
张老大开始骂骂咧咧,马仔轻轻嘘出一口气,知道这一关过了。
他把视线重回投回山道上,上山的山道坡度大,而定国侯死伤必定不小,这一会儿过去,野草间冒出的小旗也只爬了百米,距离他们所在的高坡还隔着一处低洼。
不怕,不怕,马仔悄悄安慰自己。
……假如他所料不错,张老大也一定在那处低洼做了手脚。
“……杀定国侯才是正事!攻梁州城是老子送给毛二的功绩,闭着眼都能拿下来!”
什么?马仔听到后半截一惊。
他脸上的空白和愚蠢取悦了张老大,后者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知道吧?毛二以前有个旧相好叫蔻娘的,人称豆腐西施,是个小寡妇,毛二上山以后,小寡妇又嫁了人,她男人如今就在城防军里!”
“定国侯以为把兄弟们在城里的亲戚朋友都抓进大牢,就能守住城防了么?”
“须不知酒色财气,样样都比亲友重——小寡妇如今还惦记着毛二那根孽障棍子,想迎他进城,和他重修旧好哩!”
张老大笑得满脸狰狞,马仔却毫不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嫉妒的影子。
一马当先进城,抢先坐上县太爷宝座,如此光鲜的事,怪不得他竟肯松口让毛二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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