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会儿,城里刚刚刮起改革开放的风,老爷子也只是以医为名在村子里给人看看病,极少触及白事之类的东西,他也就是在我的身上下多了功夫。
我发病那会儿,母亲直接找到了还在小学教书的父亲,他听到我烧得快没意识,放下书就往家跑。村子里只有村长家有辆破旧自行车,那时叫“老爷车”。父亲让小义哥去求村长,借来了那辆老爷车,和小叔连夜就将我送去城里。
我说的城里,只不过是比肖家村稍大的县城,离着我们村也有几十里路,那里有个小医院。
我们这一去却愁坏了母亲,那时父亲一个月才五块钱的工资,还要养活家里一大口子的人。家里根本就没什么余钱,母亲无奈,只得东凑西借地给我借了五十块钱的医药费,让小义哥给父亲送去。
小义哥那时也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头一次进城,被城里的崭新的楼房,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子吸引得找不到北。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住的小医院见到父亲和小叔时,他身上带的五十块钱却早已不翼而飞了。他当场就吓哭了,那可是给我的救命钱。这也造成了他以后对我的百般疼爱,这是后话。
父亲无法,只得向他在城里的老同学借了钱,交上了住院费。但是,我的高烧连住了一个星期都不见好,医生干脆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告诉父亲可以回家准备后事了。
俗话说,急病乱投医,那时跟在父亲身边的还有小叔,他见医院都没法了,主张将我抱回让老爷子看看。父亲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将已经气若游丝的我抱回了村子。
老爷子那时刚刚回来,一进村就听说我病了,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他将我直接抱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把门一关,就将父亲、母亲他们关在了门外。
这时,我的鬼爹也显现出来,看到我的样子直摇头,“阿爹,蕾丫头身上的封印符失去作用了,她身上的阴气都快爆体了。”
“嗯,要不是我给她身上放了朝阳木,散去了一点她身上的阴气,怕是早就入了阴府了。”
所谓朝阳木,一般是采经年的老树树冠顶上一段能时时被太阳晒的树枝,这样的木头具有阳性,是阴气的克星。朝阳木以香椿木、枣树、桃木为好,这些木都还有辟邪的作用。
老爷子拿出放在我身上的朝阳木制的小木牌子,只见牌子已经碎裂,手一碰就化成碎片散开去。
“阿爹,快动手救治蕾丫头,再不救,她怕是真要爆体了。”鬼爹在我的身边急得飘来飘去的。
老爷子看着床上的我,一愁莫展,犹豫了一会儿,跺了跺脚,终于似下定了决心般。
“准备布阵吧!”
说着,就将一张符箓贴在了我的额头,他拿出招魂铃,又掏出一堆东西来开始在我的周身布起法阵来。
我感觉自己的额上就像被贴了一块冰块似的,让原本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我被有了一丝意识,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来,眼睑就像被胶水给粘上似的。
我听到老爷子在我身边“唏唏疏疏”动作的声音,还有鬼爹不时着急地催促声。我感觉自己一会儿就像躺在滚烫的开水里,一会儿就像在冰窖里,时冷时热让我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快按住她!”老爷子大喊着。
既而便有双冰凉的手将我的身子用力按住,我知道这是鬼爹,原来他已经能接触到我的身体。
我曾听老爷子说,鬼力深的鬼物能化形为体,接触实物。看来这几年鬼爹跟在老爷子身边,鬼力涨进了不少。
我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到身上舒服了些。
鬼爹的手也离开了我的身体,“阿爹,蕾丫头这是挺过去了吗?”
鬼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放松。
“还没有,我这只是暂时缓解了她身上的症状,若是要保她平安,看来还得费点功夫,”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苍老了许多,他长长叹了气。
“你是说,真的需要那样做吗?”鬼爹的声音变得着急:“阿爹,不可以,你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道法自然,我们应该顺其自然。医生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
“唉,一句道法自然,说出来何其简单。可是,在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兰丫头就是我一生的执念,这些年,我强行将兰丫头留在世间,早已是逆天而为,因果循环,种下的因总是该还的!”
“阿爹……”
“算了,让我这把老骨头在最后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希望能保蕾丫头的一时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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