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差不多走完了,周清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知道。”
许慎珣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肩膀仍然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周清也没有应对过这种场面,他想说些什么,又感觉现在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于是最后只是有些笨拙地安慰他:“想去吃点东西吗?就我们两个。”
为了结婚许慎珣提前许多天订了一家海底酒店,赶过去又花了一个小时。吃了点东西垫了垫后两人就回了卧室。周清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了,接待宾客忙里忙外,又要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处理一些“意外事故”,现在松弛下来感到一股迟缓的疲惫。洗完澡后他只想躺在床上一睡不起。但看到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背着他坐在沙发上的许慎珣时,他就知道今天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周清顺手拿了吹风机去给他吹头发,屋里开了昏暗的灯。透过环绕的玻璃窗能看到游动的鱼,海底将整个卧室笼罩在一片晃动的蓝色光影之中,吹风机的声音单调稳定,让人昏昏欲睡。
头发吹干了,周清把吹风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那个生闷气生了一路的人说:“我后天开工去给他一拳怎么样?”
许慎珣有反应了,他抬起头,黑色的碎发散在额前,倒着上抬的眼睛视觉上变大了,让他看上去像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骗子。”他说:“今天我想揍他的时候你还拦着我。”
“白天那么多人在看着。”周清揉了揉他的头发:“就算都是熟人,也难保不会有人趁机拍照传出去的。”
许慎珣:“那你打他的时候给我拍照。”
周清的手顿了顿。
他绕过了这个话题:“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再也不要跟他说话。”
许慎珣将周清拉到他身边坐下:“你要正常工作不跟他说话不太可能,我不会做那种无理取闹的事。”
周清微微睁大眼睛。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逼你了。”许慎珣将头埋在周清的肩颈:“所以你也……”
那句话的尾音消失在米奇的一声喵呜中。
作为这场婚礼的伴猫,它今天得以畅吃罐罐,仪式结束后也被带到了这间度假酒店里。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外游动的鱼,时不时直起身子来想要去够。
许慎珣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刚才你也没吃多少吧,要吃夜宵吗?”
也许他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周清突然意识到。
他曾经以为只有不断后退、不断去满足许慎珣步步紧逼的控制欲才能安抚他不安的心,但这样的结果只导致了自己不断被消耗,以至于到后来连魏赫都能看出来他的精疲力竭——换言之,许慎珣不可能看不出来。
许慎珣看得出来,但因为生病和别的原因,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周清会让步,但他压抑之下的反感会被许慎珣敏感地捕捉到,进而引发他更严重的不安,于是他更迫切地想要通过逼周清继续让步的方式来确认自己还被爱着,如此恶性循环,直到前一阵那场将两人都引燃烧尽的争吵爆发。
地上被人布置的散落了一地的花瓣像是那场大火的灰烬,现在他们坐在灰烬中夜谈,戴着彼此赠送的戒指,在结婚的第一天探讨重新开始。
许慎珣端着酒店送来的蛋糕走过来:“尝尝?听说这是他们后厨的招牌甜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清想。
周清用叉子插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甜腻的奶油的味道蔓延开来。
无底线的包容,一次次的让步。很难不让人沉浸在“我为他牺牲这么多”的幻觉中。表面上看是被害者,但秦雪如说得对,没有他的放纵就没有许慎珣的得寸进尺。
他不是受害者,他是同谋。
嘴里的蛋糕开始泛起一股苦味,周清缓缓放下盘子。
“哥哥应该让着弟弟”,这没错。但他一直以来搞错的是,也许许慎珣需要的并不是这样忍让包容的伴侣。从周清那里拿来的越多,他就越会陷入亏欠感的漩涡中,进而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除了退让之外,在弟弟做错事的时候教训他引他走回正途,这也是哥哥的责任。而周清必须确保自己状态稳定,才能够支撑的起许慎珣无止境的索求,以免他自己先崩溃掉,两人都被拖入之前那样零和博弈的局面中——他需要拿回主动权。
那些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正确的废话该停止了。
“怎么不吃了?”许慎珣奇怪地问。
周清把盘子放回桌子上:“晚上吃太多对胃不好。”
许慎珣舔了下沾了奶油的指尖,闷闷道:“那我自己吃,白天太生气了,没有吃东西,现在好饿。”
周清拿出手机来看:“那你先吃,吃完把那套裙子拿出来。”
许慎珣的动作停住了,他惴惴不安地看过来:“什么裙子?”
“婚纱啊,早上余助偷偷摸摸背着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见了一角。”周清下巴扬了扬示意许慎珣去看:“不就在那个箱子里吗?”
许慎珣看着他:“你——你愿意穿吗?”
周清沉默了一会:“我还以为是你要穿。”
“下次我穿给你看!”许慎珣红着脸,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次只买了你的型号,我没有一定要让你穿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看着很漂亮,所以才顺手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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