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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妍年打量了下穿着白狐风帽斗篷的赵旭,只见少年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想起他也算是重伤未愈,不由地心生怜意,于是点了点头,道:“歇歇脚倒是不为难,只是家里地方小,这么多人怕是坐不下。”
吕总管笑道:“李姑娘不必多虑,主仆有别,他们自然是不进屋的,在外头等着就好。”
说完不等李妍年反应,直接朝后头伺候赵旭的打了个手势,那几人顿时抬起小主人直奔屋里去了。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像他们抬着的并不是自家小主子,而是什么烫手的火药包似的。
李妍年心里正觉着有些不对劲,回头不小心和顾明远的视线对上,对方飞快地瞄了一眼王府的人,借着宽袖的遮挡,轻轻摆手做了个“不”的手势。
什么意思?李妍年眼里涌上疑问。
但吕总管这时已经敏锐地朝两人看来,顾明远立刻转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吕总管淡然收回视线,呵呵笑道:“李姑娘,能再劳烦你烧些热水来吗?小王爷有些口渴,想要口水喝。”
热水灶上倒是还有。上门即是客,更何况要水喝的那个还是个病人,李妍年当即点点头,应承道:“有的,您稍坐,我去去就来。”
吕总管笑着点头:“李姑娘请自便,劳烦了。”
顾明远眼见着事情最终还是朝着逸王府喜闻乐见的方向去了,无奈地摇摇头,他已经尽力,实在是人力有所限,有所不能及。
富贾如皇商,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比升斗小民好上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有钱一些的升斗小民罢了。
谁让自己出身不如人,便是个内监总管,没了根的奴才,也敢把自己当下人一样使唤。可顾明远不得不忍着。
他没忘记来之前父亲是怎样对自己耳提面命,让他警醒着些不要得罪了逸王府上的人。毕竟整个大宋,最有可能与他们顾家结亲,肯让顾家娶进一个姓赵的嫡女的,就只有逸王府了。
其他几个王爷,要不是嫡女早已经尽数有了夫家,就是家风实在是荒唐得让人闻之色变,或者是死活瞧不上商贾人家,便是抱着名声饿死,也不肯将嫡女下嫁到顾家这样的人家,顶多给一个庶女。
可凭顾家人的眼光,又怎么可能瞧得上庶女?更何况同是皇商的杜家,据说已经拿重金砸动了之前不肯嫁女的汝阳王,以万金之价,“买”到了前汝阳王妃的嫡次女。顾明远不乏阴暗地猜想,杜家这次之所以能如愿以偿,只怕还是得益于现汝阳王妃嫉恨前任,才钻成的空子。
杜家能娶到郡主,顾家自然不能落后。汝阳王那边是不可能了,毕竟前王妃留下的女儿也就那么两个,一个在生母的安排下早定好人家了,一个被定给了杜家。衡量来衡量去,逸王府就成了顾家唯一的选择。
所以顾明远就算是有千般不舍,万般不忍,也没办法违抗家族的意志,拦住眼见着要跳火坑的李妍年。
刚刚费尽了全力做的那一个提醒的动作,便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了。
吕总管见李家的小姑娘已经走了,回头凉凉看了顾明远一样,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这趟来,辛苦三少了。”
顾明远不确定他有没有看清自己的小动作,镇定回道:“大人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大人讨好到了他,吕总管眼里露出些笑意,眯着眼儿朝顾明远点点头:“可不敢称什么大人,我也不过是逸王府上的一个下人,三少,事情都办成了,那么,咱们这就走着?”
顾明远看着眼前洞开的大门,失了神智的逸王府庶子赵旭正懵懂地四处张望着,连手里劲儿松了,御寒的白狐斗篷掉落到了泥地上都无知无觉,一副稚儿模样,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种滋味,似怜他,又似伤己。
顾家想要和逸王府结亲,自然对逸王府过往刻意有了十分了解,免得求亲过程中,犯着人家的忌讳,莫名惹得婚事告吹。
顾明远很难说,自己和赵旭两个人,谁比谁的出身更差一些。
他虽是生在顾家,却是嫡子身份,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父亲母亲爱宠着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只有旁人受他委屈的份儿。
而赵旭呢?
莫名其妙地一个人出了王府,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人绑了,又莫名其妙地被人扔在了杜家庄外。一觉醒来,好好的聪明人,成了个傻子。
他要是嫡子也就罢了,逸王再不要脸面不疼惜儿女,也得花钱一辈子养着这个儿子,然后替他张罗个肯吃这个明眼亏的人家的女儿进门,赵旭这一辈子也能安安乐乐地过去。可偏偏他是个庶子,而且还是逸王府中,曾经风头一时无两,最招逸王妃嫉恨的薛姨娘的儿子。
这母子俩曾经有多风光,这会儿落败后,就有多凄凉。
他曾经也是逸王最宠爱的儿子之一,可现在……顾明远眼神微暗,人都说商人重利,最是无情。可照他看,天家的才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呢。连着自己亲身骨肉,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说扔也就扔了。
只是可怜这李家三兄妹,不过是顺手救一个人,却无端端给家里招进这么一尊大佛……
“三少?”
吕总管见他迟迟没有出声,怕那边去烧热水的小丫头折返,不耐地出声提醒。
顾明远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一时岔了神,大人莫怪。那便听大人的,这就走吧。”
吕总管客气地让出道来:“三少先请。”
顾明远不敢拿大:“还是大人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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