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到了。”
和沈君顾差不多时间,差不多地点,也有人说出了差不多的话语。
在离他们栖身的仓库不远的暗处,埋伏着一群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仔细看去,都是匪气十足、煞气滔天的硬茬子。方才说话那人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身材矮胖,脸上的横肉堆叠,挤得他那双小眼睛几乎都快要看不见了。
若是岳霆在此,定会认出这位爷就是鱼龙帮的李胖子。
鱼龙帮在数十年前便是江浙一带横行无忌的帮派,掌控了这一带大大小小的水系,但凡在这片水系上混生活的渔民商船,都要给他们交一定比例的保护费,可谓是一手遮天。
不过近年来却渐渐销声匿迹,早已鲜为人知。
一是因为青帮逐渐控制了大部分地盘,二是明面上鱼龙帮转换了名头,摇身一变成了南京裕隆航运公司,成为了合法的正当生意人,背后还有了英国人的注资。
他们此时此刻埋伏在此处,倒还真和国宝无关。
身为南京的地头蛇,李胖子自然知道自己的地盘上多了一块人人艳羡的肥肉。但这块肥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吞下去的,囫囵吞下肯定是要噎死个人,就算是悄悄撬下一块吃下,恐怕也会消化不良,引起无穷后患。
因此,李胖子尽管和其他人一样对国宝垂涎不已,但也生怕在自己的地盘出什么事,被人栽赃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反而暗中加派人手保护这批国宝。他求神拜佛地祈祷这批国宝赶紧安顿下来或者干脆离开,也好过放在浦口火车站风吹日晒,简直就像是明晃晃地放在虫蚁面前的蜜糖,诱人犯罪啊!
李胖子强迫自己忽视这堆蜜糖,也就根本没留意到这批国宝在不久之前便分批离开了浦口火车站。
他此时带队在此,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自从那些洋人们插手中国内河航运以来,这里就变成了他们的另外一个小战场。航线、资源、轮船,无一不是在争抢的范围之内。他们鱼龙帮也被逼无奈,选择了一个靠山,否则甭管他们鱼龙帮之前有多牛逼,也会被挤对得毫无容身之处,就像是他们今晚要做的这样。
他们今晚来堵的这条货船,属于纯粹的国资航运公司。船长张德胜是个硬骨头,据说以前在戴生昌航运公司做事,后来筹了钱自己买了几条船,自立山头。但每行做事都讲规矩,他这异军突起,自然受到了排挤,前阵子听说在长沙码头和戴生昌那伙人抢地盘失败,灰溜溜地转到了汉口至上海的航线上。
从道义上讲,李胖子还佩服张德胜是条汉子,宁肯生意失败也硬扛着不向洋人低头。但从生意上讲,他却是容不得对方。
有能耐你继续在长沙一片儿混啊!来抢老子地盘算是怎么个事儿,?本来沪宁一带的航运公司这些年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许多,竞争不知道有多激烈,再来一个硬茬子分杯羹,他李胖子第一个不同意!
所以在接到消息说今晚张德胜会有一艘货船靠岸的时候,李胖子便点齐了人手,打算给他个好看。
这艘货船叫德利号,李胖子早就打听好了,今晚德利号上的货物是从汉口给上海青帮运送的一批军火,是张德胜千辛万苦搭上的一条线,对方亲自押船。他李胖子劫了这条货船,一是警告张德胜不该在不属于他的地盘上做事;二也是恶心一下青帮,出一口前些日子抢地盘失利的憋屈之气;三是直接把这批军火占为己有。这一箭三雕的好事,李胖子自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德利号停靠浦口码头,为了掩人耳目,所以选择的凌晨时分。但这货船井不像是客船为了方便旅客上下船,都有明确公开的停靠时间,李胖子只是得到了消息说货船今夜会靠岸。他带着队伍守了许久,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老大,您别急,看样子也快出现了。”李胖子身边的手下一边点头哈腰地劝慰着,边替他满上滚烫的茶。他们现在是坐在临江的一个茶楼里,茶楼早就熄了灯关了店,但这茶楼是属于他们裕隆航运公司的产业,自航运公司的产业,自然是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从这里向下看去,正好能看得到江面上的情况和岸边码头上接驳的趸船。
李胖子的茶喝得已经不想再喝了,他捶了捶坐得酸疼的腿,脸色越发阴沉难看。
那手下知道自家老大的性子急,能在这里坐这么久已经是破天荒了,连忙安抚道:“老大,今个儿白天风小浪平,船速慢点,耽搁了一阵也是正常。”
李胖子百无聊赖地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朝趸船看去。一个小时前有几个人上了趸船,他还以为是前来接应德利号的人呢,结果还是空欢喜了一场。那些人恐怕也是在等德利号,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不过因为人数太少,李胖子便没有放在心上,心想着若是德利号来的时候这几个人还没走,那就不能怪他殃及池鱼了。
“咦?那是什么?”李胖子忽然挺直了腰板,轻松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手下也拿起了望远镜,朝自家老大看的那个方向望去,发现了一队人簇拥着若干个板车缓缓地走来,最终在他们盯梢的那艘趸船前停了下来。
“老大,这些人像是来搭乘德利号的。”手下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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