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薰静静养神一会,方笑对敲打自己小腿的尚丞相道:“怎的还这么不痛快?里头的不是你的小孩儿?”
尚相叹了口气,起身拜道:“那臣回避。”
殷薰温和道:“去吧。”继续闭目养神,随意殷琰在身后玩闹,并不着宫娥一并抱走。尚相方感满意。
秋絑便去请赢鎏进来。
掀开寝殿的金红牡丹暖帐,便觉雪气寒然刺骨。
赢鎏正立在飞雪中等,黑服金眸,身姿端肃,猛一看,实在像他的父亲。
宫娥不由得心情复杂。
赢鎏更是五味杂陈。上辈的恩怨纠葛本与他无关,但身临其境时,总会感到棘手。
年幼时父母分居,他虽然敬慕父亲,但也难免想念母亲。只是母亲总离得那么遥远,同父亲和他之间又隔着一个鹿尚丞相。所以许多年里,因瑃女官十二分地疼爱他,他在稔山,都同苍梧一块喊瑃女官做妈妈。
薰华夫人风流名声在外,好容易同易水龙王成亲,却又抛夫弃子,自回丹景,同丞相长相厮守。有如此桃色缠身的母亲,赢鎏的童年,在盛稷并不好过。
一年唯一能见到母亲的时候,便是秋冬时节,殷薰会接他和苍梧去丹景,亲手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再带他和苍梧四处游玩,拜谒各方国的君王。一路上,母亲准备的各色糖糕丰盛极了,苍梧能吃得专门找大夫来开泻药。
殷薰哭笑不得地搂抱着他,守在豪华马车内的御床里,亲自喂药照看苍梧。
他自然十分珍惜能和母亲亲近的日子。即便所有的年岁,不是在马车上,就是在准备上马车的路上。
直到十一岁的大年夜,父亲在外征战,他在稔山过年。那年冬天格外的寒冷,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虽然孩子们还是一样热闹,跑前跑后将稔山妆点得张灯结彩,但这五光十色的繁华却一片凉寂,很多叔叔伯伯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瑃女官要他俩早早睡下,自己在炉火旁做针线守岁。
当是他俩睡着了,瑃女官和大叔便轻轻聊天,担忧问道:“…能赢吗?别贪凉了。”
夜月照刀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接过妻子暖好的酒,喝了一口才道:“若是…以后让孩子在咱家住吧,鋆让交给殷薰,我是真不放心。”
爸爸?赢鎏的心揪起来。
素来温良宽和的瑃女官竟然也附和:“说的是呢。我也实在看不惯…鎏儿还这么小,就整天带着出去交游各方,给丹景做筹码使…”
赢鎏深深埋在暖暖沉沉的被子里。
黑暗中,苍梧暖呼呼的小胖爪钻过来,软软的肉垫捂住他的耳朵。幼狼把滚滚热热的圆圆肚子塞到他怀里让他挼,大尾巴也圈住了他,将他完整而安稳地保护好。
……
他勉强还算规律美好的童年,就在那一年结束了。
等到来年初夏,赢鋆终于回来了。脸上和颈上都多了几道伤痕,身形羸空不少。俯身接住扑进怀里的孩子,亲了亲,才对儿子身后的并立的夜月照刀和瑃女官笑,哑涩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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