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客寓时,会宾栈刚刚打开大门营业,唐古拉猛和他两个侄女儿也已起床,正在谈论唐古老头昨宵赴约,结果不知如何之事。
唐古老头几然领下几人,闯门而进。两丑女孩齐齐呼了一声:“爹!”
唐古拉猛也直身站起,行礼问道:“大师哥,梁子解下啦,千手如来谅来必化仇为好,和大师哥融和如初了!”
一转首,瞥了来客一眼,忙不迭问道:“这几位英雄是谁?”
刚才他见房外涌进一大群人,以为千手如来言归于好,也许会随大师哥来此。这时细看之下,才知猜错,因为一群人中有男有女,老少俱备,却无一个是老头,而千手如来,推齿计算,该是年逾六旬的老人家,因此不胜诧异,随口便问。
但见唐古拉铁脸色沉重带着悲戚,指一指白衣姑娘姐弟。黯然说道:“这两少年男女,正是耿大哥的令郎千金,但,耿大哥已然身归道山了!”
语毕,不禁潸然泪下。唐古拉猛失惊道:“他未及等到相约时届,便已寿元告终!”
唐古拉铁摇摇头,道声:“不是!”再把当晚经过告诉了他的师弟。最后道:“只可惜耿大哥弥留时觉悟前非,但已迟了,因此才有将儿女托孤给我,并殷殷告诫儿女,不可与紫府门为仇。不过,这对小儿女现已成为本门子弟,也不会记恨为仇了!”
话说完,唐古老头一手一人,拉下两个徒弟,叫道:“洁儿谋儿,上前参见本门师叔!”
那白衣姑娘,芳名叫耿仲洁,因是唐古老头呼了她一声:“洁儿!”
霎时间,室中顿然充满凄悲气氛,过了半晌,唐古拉猛才长叹一声道:“人生修短有数,万事命定,劫数难移,但愿师哥节哀,善视耿大哥后人便是!”
唐古拉铁苦笑道:“这个自然,别说是耿大哥后人,凡我徒儿,我都会视如己出,当儿女般看待。”
仲洁两姐弟年事虽轻,却甚懂事,自顾孤苦,幸遇明师,也是不幸中大幸,不由感激得涕泪飘零,齐齐跪落,叩谢师尊恩典。
唐古拉铁凄然把她姐弟二人扶起,又给唐古拉猛引见单婵母子。单婵大名,唐古拉猛早已耳闻,只是缘悭,未曾识荆而已。相见之下,自有一番客套,互诉倾慕之意。
当晚,单婵母子便在会宾栈另房安歇。夜饭之时,唐古拉铁捉个空儿,私底下探询史炎此子来历,单婵乃把当日史三娘为南桑二人所迫,恐祸及无辜稚子,托与抚养之事,悄悄告知。
唐古拉铁听了,戚然之余,对单婵说出一椿她并未知道的事,那是史三娘并没有死去,于今仍被囚天姥之北,过那非人生活,且身已残废,此生恐无希望。
史三娘自幼与单婵一起长大,宛如姐妹,前此虽为私恋南星元之故,情感稍微有点变化,惟经那次在峨嵋受桑龙姑戏弄,这条私恋南星元的心早已死了。又眼见这幕情变残酷悲上剧,心里由爱变惧,再不涉男女之想了。
这时听得史三娘惨绝人寰遭遇,不由动了悯念,克日便想上天姥,看觑她那儿时好友,同时拟向南星元办交涉,劝令释出史三娘。
唐古拉铁则期期以为不可,他对单婵道:“我听江湖上传言,南星元已和那婆娘反目,反目却因就是因为释放史三娘致起,当日南大哥已然痛悔前非,一心向善,他既劝桑龙姑放了史三娘;又劝她把紫府密笈遣人入西城送还紫府宫,哪知玄冰美人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因此冲突起来,翌日南星元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单婵一叹,幽幽道:“南哥哥你走了?”这丑妇人,年虽垂老,迄未忘情,对南星元关切之情,在不知不觉流露出来。
唐古拉铁续道:“我生平不打狂语,这虽是江湖上传言,但却非空穴来风。照这情形看,你到天姥去也是无益,听说那婆娘自得本门秘笈,参详有年以来,武功已非昔比,万一和她翻脸,动起武来反为不美,依愚意以为,不如悉心抚养史三娘后人长大成人,待他自去替娘亲报仇,才是上策,不知姑娘心意,以为如何?”
单婵胸中茅塞顿开,颔首道:“唐古公子之言甚善,我若冒昧前赴天姥,势无好果!”
唐古拉铁反对单婵道:“在下每念南史二位对本门恩德,欲报无从,现在有此良机,正好图报于万一了!”
单婵忙问其故。唐古拉铁终于把心事说出:“那孩子既然是南史二人后人,又适逢其会,在此相遇,那妙极了。在下就把本门一手绝艺相授,以报前恩!”
单婵没有嫁人,对史炎也视同己出,爱护得很,听了自是欢喜不迭。
这段因果,便是史三娘在天姥山一线天幽囚十九载,迄未见单婵一面,以及玉箫郎君得传紫府宫绝技“流云飞袖”,为患江湖的缘故。
自此,单婵便留在昌兴县城,赁屋与紫府宫中人同住,唐古拉铁也将本门一手武学:“八手神功”蜕变出来的“流云飞袖”授给史炎那孩子。
流光如驶,匆匆又过五载,这一年,史炎已然长大成人,屈指算来,年已十九,长得如玉树临风,潇洒俊朗,漂亮极了。惟人却不大正派,年未弱冠,已慕少艾。如果单是爱慕,那倒还有可说。谁个少年不善种情,只不过史炎此人已入邪道,惟欲尚尚,魔障重重,宁不焚身?
一日,正当清秋时节,游子思归,单婵在寓中潜思默算,离开仙灵岛已然五年,不觉鸟倦知还,大兴归思,眼见佳儿长大,技业有成,便拟携之回家,不料史炎爱慕中土繁华,抑且交了损友,误入歧途已深,不愿同返,托言要在江湖历练几年,才回仙灵。
单婵一向对他爱护,又料不到他会变得这般坏,只得由他,径自向紫府宫中人作别,遄返仙灵。
要知史炎这孩子既已误入歧途,迷乱难返,自娘走后益加放肆,哪堪在紫府门中寂寞难禁,乃藉已游学,印证武技,练历江湖,亦于单婵离去不久,向唐古拉铁等人辞别,自行闯荡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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