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要歧面色苍白,在薛敖杀人的目光中伸手指了指远处已被夷为平地的矮山。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就。。在那里。”
未时已过,北境暮色渐浓,空寂阴沉的山色蒙上薛敖的眼睛。
朔风刮过,将薛敖乌发吹的猎猎,他眼珠墨黑,望了一眼倾颓破碎的黑沙沟,又一声不吭地回头看向出声的沈要歧。
沈要歧收回手,手指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剑鞘,却在后腰处触及一个又滑又涩的东西。
这东西在他绶带上绕了几圈,他试图抽出,却发现缠的极紧。
他忽地想起,在下山之前,那个荏弱的小姑娘曾紧紧抓住自己。
微薄雪光映在薛敖惨无人色的脸上,他看着沈要歧从身上抽出的兽皮,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是他藏在阿宁身上的布防图。
薛敖手指颤抖起来,一把抢过兽皮,额上冷汗淋漓。
——这是陆家的矿,只有陆家人能炸开,阿宁将布防图给了别人,她是故意的!
像被狼牙咬透了脖子,嘴里都是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一块碎石被旋风卷起,打在薛敖的头上,他忽然想起幼时与阿宁偷陆家的枳吃。
陆老爷善经商,尤其喜欢一些珍贵难得的东西,比如南橘。
他喜欢这东西清甜爽口,就费了大力气从南边移植过来,可辽东怎能生长此物,枳味酸涩,陆老爷便只留了一棵在阿宁院内观赏用。
薛敖时常跳到并不粗壮的枳树上,爬到高高的一处枝丫,努力晃着枳树,好叫树下等着的阿宁捡到果子。
两人抱着一堆黄白青绿交杂的枳依偎在一起,尝了一口,酸的眼睛眉毛都皱在一处。
小阿宁让枳果砸了脑袋,头上沾了青叶,双髻被粉色发带扎起。她两颊鲜润,笑眼弯弯,像是夏时树上最可口的一颗果子。
小姑娘晃着短腿,抱紧落果靠在小薛敖的胳膊上。
“薛子易,我挺喜欢你的。”
小少年点点头,“哦。”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为什么?”
小姑娘衣衫上都是甜甜的香气,她紧挨着小薛敖温热的身体,鼻尖上一层晶莹的薄汗。
她笑得好看极了,“就不告诉你。”
小薛敖敲了敲她白腻的额头,笑了出来。
“傻乎乎的。”
傻乎乎的。
薛敖张了张口,但无力发出声音,他像是冻僵了,只有攥紧兽皮的那只手上的青筋在跳动。
他眼前眩晕,身子猛地晃了一下,被掐住的咽喉骤然发难,从中吐出一口腥甜粘稠的污血。
薛敖拂开众人的搀扶,在惊呼声中奔向那座平坦苍茫的万人坑。
刚发生过雪崩,这里松软的雪埋没了他的腰腹。薛敖朝着沈要歧指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
他两眼失神,只一味的挖雪抠土,碎石尖锐,将他指尖扎的血肉模糊,与黑沙冗杂成肮浊的颜色。
沈要歧与开阳带着众人也在雪坑中找人,沈要歧愧疚懊悔,深知若不是这场突如起来的炸山与雪崩,他们都将是北蛮的刀下魂。
须臾,几人看着明显不对劲的薛敖,不敢吭声。
那满身血污的少年十指颤抖,将乱石堆叠下的一片干草捧在手心,眼中满是天塌地陷的空寂与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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