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必有隐情。如同水退之后,水底嶙峋的怪石,藏着狰狞的棱角。
大理寺卿忙道:“微臣必听从圣上之令,夙兴夜寐,衣不解带,争取早日查获真相。”成灏肃然道:“漂亮的话,赵卿不必说了,孤也不想听,孤只要结果。你下去吧。”
大理寺卿走后,成灏扶额靠在椅子上。从山谷回来,他脑子一直紧绷着,到此时,倦意从心头涌上来。
小舟见成灏有疲态,忙点上一盏安息香来:“圣上,郭成的死,要不要告诉郭姑娘?”成灏想了想,摆摆手:“莫要跟她讲。等事情查明了再看吧。”
小舟点点头,不再多言语。
成灏道:“你去将宛妃叫过来。”想了想,他起身:“罢,孤去一趟宛欣院吧。”
宛欣院。
正月里,庭院里冷清的很,杜鹃花的花期还早,现时,只有黑黝黝的藤,迎着冷风。
内侍通传后,宛妃迎了出来,跪在地上行礼。她今儿穿着一身杜鹃红的绸袄,一如既往的鲜妍。
“宛迟,起来吧。”成灏淡淡地笑笑。宛妃起来,笑向成灏道:“圣上今日来得突然,臣妾没有准备。”
成灏三步两步走入殿内,笑道:“宛迟入宫多年,是宫中的老人儿了,纵是没有准备,礼数也不会差了。”遂又问道:“询儿呢?”
宛妃道:“刚睡下不多会子,要叫醒他吗?”
“不了。让他睡吧。”成灏道,“记得上回孤来你这儿,那苞谷酒甚是好喝,似乎是胡将军从云贵给你捎来的。那酒还有吗?”
“回圣上,有的。”宛妃忙亲自斟了一壶过来。
苞谷酒辛辣,后劲儿足,算得上烈酒了。寻常,成灏是不喝烈酒的。
宛妃长于西南,擅饮。宫人们端上几个小菜,成灏与她饮了几杯。
“宛迟,胡将军平日里可有与什么人结仇?”成灏随意问道。宛妃停了箸,道:“圣上,您是知道的,臣妾的父亲胸无点墨,当初也不是武举出的头,乃尸骨如山的战场上爬出来的功名。他虽然说话不防头,但是在官场上亦不曾得罪什么人。从未有结仇之说。圣上您亲政后,对胡家另眼相看,臣妾的父亲日日心中感念皇恩。不管是百越之战,还是出征漠北,父亲皆尽心尽力。”
成灏沉吟道:“也许,是孤亲政以来,胡将军在朝中功勋卓著,太过于耀眼。有道是,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胡将军是遭人嫉恨了。”
宛妃跪在地上,眼中含泪道:“圣上,您如今能这么想,说明您相信父亲的清白。臣妾感激涕零,胡府上下亦感激涕零。”
成灏扶她起来:“宛迟,你无须跟孤如此拘谨,也莫要为胡将军的事过于挂心。好生抚养询儿,在宫里安然度日就好。”
“是。”宛妃瞧着成灏的脸,悬在枝丫上的心落下来些许。
正说着话,三皇子成询醒了,乳娘将他抱过来。他看见成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孩子,紧抿着嘴的神态,跟成灏小时候如出一辙。
成灏看着孩子,心里起了恻隐之心,抱着他坐在膝头。当年杨乐久换婴的事,虽被掩饰起来,将错就错,外人不知道,但成灏却是知道的。这孩子是孔灵雁的孩子,却与养在雁鸣馆的大皇子成诜截然不同。他不娇弱,也不怯懦,在皇父面前,有礼有节。不能不说,当中有宛妃的教养之功。
宛妃招呼成询,道:“询儿,拉个弓给你父皇看看。”成询点点头,接过内侍递上来的小弓,一把便射住了不远处的绒球。
成灏赞赏道:“宛迟乃将门虎女,询儿交予你抚养,果然不错。”
宛妃忙道:“圣上谬赞。”
成灏摸着成询的头,道:“询儿,你射中了绒球,孤甚是欢喜。你想要什么,可跟孤说,孤满足你的心愿。”成询想了想,道:“父皇,儿臣想要花房里的高山杜鹃。”
宛妃最喜欢的花,便是故乡的杜鹃。可杜鹃在这个节气是不开花的。花房里的匠人们千方百计,培植了一株高山杜鹃。只一株,格外珍贵。
宛妃听了,甚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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