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们各怀心事,但面儿一片喜庆,皆俯身道贺:“恭喜圣上,恭喜严芳仪。”
乐声起。伶人奏的是《嫦娥调》,衬着宫廷的秋月,格外应景。
成炘从听到严芳仪有孕的消息后,面色变得复杂起来。她伸箸,夹了一块醉鹅到儿子孟和的碗中。
成灏似想起什么,问道:“方才,二皇姐想说什么来着?”严芳仪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小腹,用锦帕擦着嘴。成炘放下箸,想了想,笑笑:“无甚。不过是想起香山居士的一句诗,安南远进红鹦鹉,色似桃花语似人。”
成灏点头笑道:“二皇姐还如从前一般喜诗好赋。”
姐弟俩随即聊起从前看的一些书籍。回想起成灏会的第一个字,乃成炘所教。
忆起往昔,两人各自叹了一回。成灏握着成炘的手,道:“前阵子,孤几次三番遣孔良去漠北接二皇姐,二皇姐一直推辞,孤这几个月为二皇姐的安危日夜悬心。”
成炘正色道:“自婆母漠北王逝世,漠北一直乱糟糟的。狼子野心之人,蠢蠢欲动。夫君日夜枕戈待旦。皇姐当日出关远嫁,既是圣朝公主,亦是漠北王妃,当心系两邦。危难之时,不离夫君。安然渡险,不忘母朝。方不负当日母后送嫁之苦心,亦不负联姻公主肩头之责。此次皇姐归宁,一则为解思亲之苦;二则,也是让朝野、让天下人瞧瞧,漠北正嫡王帐一脉,对圣朝忠心依旧。待夫君天启平定内乱,两邦和睦依旧。”
成灏点头道:“二皇姐深明大义。”
晚宴毕,成灏亲自送成炘至下榻处,又命老仆妇们送上许多保存完好的旧时之物。
这厢,阿南牵着华乐回凤鸾殿不久,宛妃便来了。
九月肃霜,上京的夜晚凉飕飕的,宛妃穿着杜鹃色的披风,走入殿来,便裹挟着一丝黄叶凝露的气息。
“皇后娘娘,您有没有觉得,安长公主送给那狐狸精的鹦鹉大有文章?”宛妃说道。
阿南点了点头。宛妃压低声音:“臣妾留了个心眼儿,那会子宴席散了的时候,命小宫女翠喜偷偷跟着蒹葭院那拎着鹦鹉的小内侍一路,翠喜说,那鹦鹉嘴里在念诗。您想想,鹦鹉哪里会念诗?不过是学舌呢。”
“什么诗?”
宛妃道:“翠喜那丫头甚是得力,一个字一个字地给记下来了。臣妾念给您听——”
“沉舟意不佳,北望是天涯。可怜淮河畔,朝暮歌阑罢。”
阿南沉默。她眼前闪现出成炘那欲言又止的脸。
严芳仪的这一胎来得真是时候。成炘一向是个大局为重的人,便是有话想说,念及稚子无辜,龙胎的来日,亦会将话沉到肚里,不与人言。
宛妃道:“臣妾猜啊,那鹦鹉不出三日,便会因一处意外死在蒹葭院。祸从口出,不仅是人,禽畜也如此。”
当初,杨乐久言称,剑宗一行人在淮河畔得手。也就是说,严芳仪奉旨进宫,在淮河遇难。而鹦鹉念得那首诗中,赫然带着“淮河”二字。
巧的是,阿南记得,刘芳仪的父亲刘存因有治理黄河水患的经验,顺康十六年,淮北河沟淤阻,宣泄不畅,两岸百姓深受其苦,年事已高的刘存,义不容辞,领圣命前往淮河治患,外放为官近两年。
淮河。为何如此之巧。
严钰搭上刘芳仪到底是不是偶然?果真如她所说,乃辗转至上京,拦轿偶识吗?
严钰进宫那日,阿南曾命内廷监的宫事嬷嬷给她验过身,她的守宫砂仍在。那句“可怜淮河畔,朝暮歌阑罢”,究竟是何意味?
阿南沉思着。宛妃道:“狐狸精现今有了孕,娘娘您可跟圣上提议,许她的家人进京探望。臣妾想瞧瞧,那狐狸精的家人是个什么样的光景?那声名在外的清官严大人,那平妻治家的柳氏夫人……啧啧,臣妾好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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