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跳下炕,披衣出门。
杨老三蹬着自行车在大街上疾驶,双脚越蹬越快。
夜更深了,肖长功也没有睡,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冯心兰给他按摩着肩膀,忧心忡忡地说:“他爸,我替你捏着一把汗呢,你们俩的手艺,谁输谁赢真不好说呢,真要输了怎么办?你选谁不行啊,偏偏选上个杨老三!”肖长功不说话。冯心兰继续说着:“他爸,厂里给选的那几个,像老马师傅,手艺好,人也顺溜,再有像那个范有胜和你关系也挺好……领导安排的这几个,哎呀,你不知道领导的苦心吗!”肖长功:“两手使点劲!”
冯心兰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你俩啊,输赢都不好,你输了就不用说了,要是杨老三输了,你俩这一辈子不就结下冤家了吗?本来你俩这些年就疙疙瘩瘩的……” 肖长功一脸的不耐烦:“ 你说你今晚哪来那么多话,使点劲!你浑身那点劲都顺着舌头跑了!左面,再往左,使劲呀你!”冯心兰气得一甩手,坐到炕上。
肖长功瞪着眼说:“ 我比武, 你瞎掺和什么?” 冯心兰带着怨气道:“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杨老三是白给的吗!在厂里在家里,你从来都是先斩后奏,说一不二,这些年……”肖长功打断她的话:“ 别往家里扯!” 冯心兰来气了:“ 怎么, 你不住在家里啊?”
肖长功手一挥:“睡觉!”躺在炕上,顺手关了灯。
冯心兰在月光下静静地坐着。
西厢房里,肖玉芳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冯心兰走了进来。她问着:“ 玉芳, 还没睡啊?” 肖玉芳辗转着身子:“睡不着。”冯心兰问:“想心事?”肖玉芳羞赧地说:“嫂子!”
冯心兰道:“ 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还没碰上中意的?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嫂子帮你张罗着。” 肖玉芳硬邦邦地:“ 我心里有数!” 冯心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嫂子心里也有数,”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你师傅这个人你对他了解的还不多……”
肖玉芳不耐烦:“嫂子,你别提我师傅。”冯心兰上了炕说:“不,我要说说你师傅,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有些话只能咱俩说,你知道杨老三的老婆是怎么死的吗?”玉芳摇摇头。
冯心兰语出惊人:“ 是叫杨老三气死的! 你不知道, 杨老三过去成天油头粉面,不着家,泡舞厅,连顿饭也不做,他老婆天天上舞厅去找他,听说,他在舞厅就动起手来,打老婆,以后呢,邻居说,杨老三家天天有他老婆的挨打声,人家说他老婆是被杨老三打死的,你没听说吧?”
肖玉芳摇了摇头。
冯心兰道:“这也是我们老人听说的,我再问问你,杨老三和他老婆结婚这么些年为什么没有孩子?” 肖玉芳望着冯心兰。冯心兰说: “人家都说杨老三那方面有问题,要是真这样,这问题就严重了,这可是大事啊,我还听说,好几个姑娘和杨老三谈得挺好的,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吹了,恐怕就是这方面的原因吧?”
肖玉芳望着冯心兰。冯心兰奇怪问:“ 你怎么不说话呀?” 肖玉芳愀然道:“ 你怎么和我说了半天, 都是听说的?” 冯心兰说:“ 不是有句老话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肖玉芳抿着嘴道:“ 我心里有数!”
夜色沉沉,锻轧车间里静静的。
杨老三大汗淋漓地走进来,打开自己的工具箱,端详着自己那双翻毛皮鞋。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肖长功的更衣箱,不知在动什么心思。
大工匠 第五章(4)
这是钢厂特色的早晨,小火车吐着黑烟,横穿厂区,浓烟弥漫。
广播喇叭响了,罗切斯特的快板书响起:“朱仙镇上锤对锤,锻轧车间火星飞。汇报表演再比武,三战两胜第三回。哎,这第三回,肖杨师傅锤对锤,一个是横刀立马的关云长,一个是长枪无敌的赵子龙,一个要把苍龙缚,一个要挑彩云飞,你看那肖师傅……”
锻轧车间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几乎全厂的人都挤在这里,等着看这精彩的对决。
双方徒弟的鼓擂得山响。
几辆伏尔加小轿车开进车间,市领导走下小轿车。程厂长包科长谷主任忙把他们请到铺着红桌布的主席台前。
穿好了各自的翻毛皮鞋,杨老三和肖长功对视着。
罗切斯特乐得打起竹板,他玩起了滑板、抛板,在人群中穿梭着,妙语连珠,说起了快板书:“你看哪,杨师傅,艺高胆大来挑战,锻锤跟前气巍巍,屏住气,咬着牙,朱仙镇上耍大锤!
这一锤,砸下去,惊得神仙魂魄飞,这时候,肖长功,微微一笑如腊梅,腊梅迎风斗寒雪,长枪大马谁胜谁!
肖长功,锤前站,心中滚过万声雷……”
杨老三一个劲儿地怪笑着,而肖长功面色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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