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东半球终于自转到了正对太阳的那一面,白昼来临。
我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坐了半个多小时,看着太阳光一点儿一点儿将夜幕撕开,却被厚厚的云絮挡在背后。金色的光被云层滤成惨白,显出阴天的行迹。
又是一个阴天,我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童桐起来上厕所,路过大客室看到我,颇为惊叹:“非非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不太舒服要休息到明天才过来吗?”
我边喝咖啡边回她:“太想念你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街角排队帮我买的香菇粥。”
她就近抱住门框委屈:“聂家的厨子还赶不上街角一卖粥的老大爷吗?非非姐你干吗大老远专程跑回来折腾我?”
我严肃地教育她:“这怎么能说是折腾呢,这是情趣好吗?”
她抽抽搭搭蓬头垢面地挪出去买粥,我嘱咐她:“记得跟大爷说再给我加俩卤蛋啊。”
工作间重归寂静后,我才终于有一点儿重回现实的质感,才终于能够回想两个半小时前,当聂亦拒掉我那个鬼使神差的吻之后,我们又说了些什么。
那时候空气虽然冰冷下来,墙灯却仍然保持了一种暧昧的色泽。
我似乎重新坐回了床边,伸手想拿杯子喝水,手伸到一半,想起杯子是他的,于是从床边站起来打算去吧台,可怎么都没办法找到拖鞋。
有目光如芒在背,聂亦一直看着我,背上浸出冷汗,我应该是着急起来。聂亦低声道:“在花瓶旁边。”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找的拖鞋。”
在床尾的落地花瓶旁边我找到我的拖鞋,穿上后尽量镇定地走近吧台,倒水时手在发抖,我喝下一大杯冰水,确定声音不会颤抖时才开口,我问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十秒的沉默后,他道:“你醒的时候。”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那时候还是蒙了一下,刚喝下去的冰水将寒意在一瞬间带往四肢百骸,我说:“那时候……那时候我以为你没醒……”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他的神色,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他回答:“那时候你并不希望我醒过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着挽回,想用个玩笑囫囵过去,我说:“其实我更希望你不知道,你看,可能夜晚的确容易让人……我可能是有点儿……”大脑里却无法搜寻出合适的词汇,这次聂亦没有配合我。能感觉到强装出的笑容僵在嘴角,最后,我说:“你其实可以假装你不知道。”
良久,他开口:“非非,我们最好分开一阵,各自整理一下。”
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我端着杯子佯装喝水,跟他点头:“好啊。”
但显然没有办法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我假意看表,假意惊叹:“欸?已经五点半了,早八点还有个会,那我先走了。”
直到换好衣服拎着包离开,聂亦没有再说一句话,更没有挽留我。
只是到大门口时碰到司机,说刚接到大少的电话让送我回城。
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什么都没想,回到工作室后,我在落地窗前坐了半小时,然后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其实从答应和聂亦的那个婚约开始,我就给自己下了谨慎的戒令,可那时候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毁了这戒令,因为我原本就不是个谨慎的人。
我一直担心这一天,可它还是来了。终于来了。
我捧着咖啡杯,双腿搭在窗玻璃上,将整个上半身都窝进靠椅里。后期们陆续起床,不知谁打开音箱,一首老歌隐约传来,轻松欢快的调子:“蓝色的门粉色窗台云正在散开……”
那之后不知道没日没夜工作了多少天,有天傍晚我妈打来电话,说星期一设计师带着刚完成的婚纱飞过来,婚礼其他问题不用我管,但至少得抽个时间过去试试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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