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间警觉起来,我们莫不是接近陆地了?!
头顶上方的鱼群旋转着缓慢的向前推进,纵然夜色昏沉,海水的颜色已经变成了一片浑浊的灰黑,我还是看到了前进方向越来越明显的一片黑色。另外一种感觉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山石的凉滑、长满苔藓的山洞里清冷的温度、靠近海边的石窟中略带霉腥的潮湿气味都微妙地混合在了一起,随着海水的浮漾扑面而来。
夜族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海岸,一个接一个地浮了上去。
天光愈暗,海面上惊涛拍岸的声音已经隐隐传来。我等待片刻,小心翼翼的向上方潜去,不多时我的手指便触摸到了坚硬的山石。山石长年累月的浸泡在海水之中,表面附着了厚厚一层海洋生物的残骸,摸起来十分粗糙。扶着石壁缓缓向上,不多时便浮出水面,身边一片黑压压的石崖,先一步上岸的夜族人都已经不知去向。暮色已经降临,海面上雾气正盛,远远近近的山崖都被雾气笼罩着,什么也看不清楚。
空气中除了海浪的咆哮似乎还有另外的声音。是鼓乐的声音和男男女女的笑闹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的听不大真切。
我爬上岸,小心的把长长的尾巴搭在岩石上。夜风拂过,皮肤上传来一阵微痒的感觉,凉爽而惬意。我能感觉到随着水分的减少,身体表面开始变得紧绷,不舒服,但也不算难受。紧接着,胯骨以下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轻响,就好像肌肉骨骼都有了自己的意志似的颤动了起来。体表的鳞片像融化了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了皮肤的下面,伸手摸一摸,已经没有了那种凉滑的异物感。几秒钟之后,那条紫色的尾巴在黯淡的天光下重新变成了两条腿,并拢在一起的样子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看上去似乎格外苍白一些。
我扶着礁石站了起来,腿脚的感觉微微有些麻木,类似于久坐之下血液循环不畅的麻木感。脚下都是碎石,走起路来脚底被扎的生疼。
我心里有些发愁,虽然是夜晚,但是就这么赤身露体的……
我该上哪儿去找身衣服呢?
这里是一个很小的岛,我上岸的地方是岛的北岸,绕过山崖,远远可以看到小岛的南侧地势平缓,沙滩上还有几堆篝火,看样子应该是在招待游客。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衣服,问题就是我要怎么过去。
地面上除了碎石、沙砾还有海螺贝类碎裂的外壳,一路走过去花了不少时间。不过我的运气显然还不错,快要接近营地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对躲在树丛后面亲热的小情侣,趁着两个人猫在树丛里心无旁骛地亲热,我偷偷拿走了挂在树杈上的旅行背包。背包不大,里面除了半瓶矿泉水、一罐防晒油之外,还有一条浴巾。虽然浴巾的颜色有些花哨,不利于隐蔽。不过海滩上都是装束差不多的游客,我裹着它应该不会很显眼。
小岛南侧的高处零零星星的有一些房屋,有的房前还带着院子,从挂晾在院中的渔网来看,住在这里的应该是岛上的渔民。游客们都集中住在靠近海边的一个大院子里,院子中央几幢平房修建的很漂亮,灯光也比渔村里更加明亮,房前屋后和院子周围开出来大片的苗圃,离得远也看不清到底是种了观赏植物还是还种了蔬菜,不过看上去布置的倒挺不错。
离得近了,海滩上的嬉闹声愈加清楚。有些人围着篝火表演节目,也有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烧烤。粗粗看去,大概有三四十人的模样。不过他们当中并没有谁看起来像我在海里见过的那些夜族人。
他们到底是混进了游客当中?还是另有藏身的地方呢?
我不敢轻易现身,沙滩上的游客一共也不过三十来个人,冷不丁出现一个新面孔还是难免会惹人注意的。我顺着坡地慢慢走到了营地的侧面,这里地势比较高,是最理想的观察哨。
海上的风大了起来,气温也随之降低,海滩上的游客们也开始往回走。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吹泡泡的玩具从海滩上跑过,穿着沙滩裙的年轻少妇追在后面,弯下腰把他捞进怀里抱着走了,小男孩在少妇怀里扭来扭去,最后大声嚎哭起来。穿着条纹衬衫的男人迎上来把孩子接了过去,小男孩伏在他怀里抽搭,少妇一脸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家三口走回了大院。进院门的时候,两个青年与他们擦肩而过,一前一后的朝着海边跑了过去。不知为什么,我的视线追着他们俩多看了几眼。
两个青年身材相仿,都穿着黑色的泳裤,其中一个染了黄褐色的头发,两个人的面孔都长得相当漂亮。
十分面熟的感觉。
看着两个青年朝着海边跑去,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确实曾经看见过他们,在捷康的地下层。当时我刚刚顺着排污口摸进他们的休息厅,这两个青年还一起来抓我……我顾不上多想,顺着礁石的阴影悄悄跟了上去。
两个青年跑到海边,相继跃入海中。我在追上去还是等在岸上之间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决定先跟上这两个人。岸上的游客们都还没有休息,等在岸上我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沁凉的海水卷了上来的时候,我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殷夫人交给我的药到底有多长的药效呢?貌似她忘了说,我也忘了问。我在海水里扑腾了几下,突然就有了几分心慌意乱。
耳畔的世界陡然间静了下来,海洋的声音宛如均匀而又绵长的呼吸,其间夹杂着暗流冲刷过礁石发出的汩汩水声,和不知名的鱼儿们发出的或悠长或短促的鸣叫。这里是一个充满了奇趣的新世界,平和而又安详,让我的心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
就在我打算浮出海面换气的时候,腰脊猛然一酸,两条腿登时变得酸麻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抓住了身旁的礁石,一低头却看见手背上再次凸显出了黑紫色的骨管。我被惊住,以至于忘记了去琢磨自己怎么会在黑夜的海里看清楚自己的手指。与此同时,我清楚的感觉到随着水流的涌动,我的耳后开始自动自发地一张一翕。
身体的沉重已经被似曾相识的轻盈感所取代,我试着摆了摆腿,一抹柔滑的触感像丝绸一般从我的腰后扫了过去。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药效还没有过期。
被黑夜遗忘的地方
身体形态的改变令感官的敏锐程度也随之提高。我不仅可以在这样的光线之下毫不费力的看清楚手背上的骨管,而且很快就在脑海中锁定了目标的方位。所幸的是,那两个青年并不同路。一个朝着深海方向前进,另一个却沿着小岛周围慢慢地转悠,一副出来巡逻的样子。不过他游得并不快,东张西望的,倒像在找什么人。
我躲在礁石后面,趁着他从我身前一闪而过的瞬间,伸出手臂将他勾了进来。我生怕失手,因此使了很大的劲儿,这青年愣了一下之后就开始挣扎,直到我把尖尖的指甲顶在了他的颈侧,他才一脸惊慌地僵住了。
“你……你是谁?想做什么?”
脑海里响起这个颤巍巍的声音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这是人鱼之间的交流方式吗?通过某种波,或者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直接反应在彼此的大脑中?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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