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鹿明烛先是点头,之后伸出手去再度将李雨升抱得很紧,李雨升便搂着他侧躺下,回应了几次鹿明烛纠缠上来的吻,看着鹿明烛与自己对望,说着那些反反复复的话。
直到最后,李雨升看到鹿明烛眼中的灰色开始剧烈翻涌,像是火山脚下的深泉忽而沸腾起来,脸上的所有眷恋、脉脉温柔、勾魂夺魄随之褪去,一直略微勾着的唇角开始压下,替换而来的是一股庞大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悲伤。
李雨升看着鹿明烛的眼睛在一瞬间晃过正常的黑与白,感到自己被鹿明烛猛地一把狠狠地、紧紧地抱住了。
“先生……我好想你……对不起……我喜欢你……对不起……”
这一次的低喃掺杂着哽咽,很快有泣不成声的声音自李雨升颈窝间飘出,鹿明烛的身体发着抖,不住地抽噎着。
然而李雨升的颈间,没有任何潮湿的感觉。
李雨升紧闭着眼睛,仍然感觉自己的眼眶受到鹿明烛情绪突然爆发的影响而变得湿润,一直到鹿明烛终于抵挡不住困乏,消失了所有声音,在他的怀抱中平息下来。
李雨升缓缓睁开眼,安静地抱了鹿明烛一会儿,轻轻按着鹿明烛的肩膀,将两人之间稍稍拉卡一丝距离。
鹿明烛的发丝是凌乱的,最近长得实在是长了,丝丝缕缕黏在脸颊和脖子、肩膀上,眉头微微皱着,眼睛虽然已经闭合,面上的表情还是无与伦比的悲伤。
他的眼窝间没有一丝湿意,脸上也只有还未蒸发的汗的濡湿,不见任何泪水的痕迹,实在不像是哭过。李雨升静静地望着他,抬起手来,轻轻抚上鹿明烛的脸。
李雨升很清楚——他很清楚,鹿明烛今晚的所有剖白,来自鬾鬼的也好、来自鹿明烛的也好,那些喜爱、眷恋、思念、悲怆,都不过是透过眼前的“李雨升”,去说给那位“先生”听。
鹿明烛妄图让这些话语穿过时间的洪流、穿过生死阴阳的界限,让一切倒行逆施,让深恋与不舍齐齐回头,一同回响在“先生”的面前,送抵“先生”的心中。
可是已经没有所谓的“先生”了,哪怕是留有祭拜所用的坟茔,只怕里面也早只剩下一具枯骨,那些被爱过的、被念过的一切神魂俱灭血肉无存,能听到这些、能看到这些的人,只有李雨升。
——能够回答鹿明烛的,也独独只有他李雨升。
李雨升收回了手,按住鹿明烛的后背,将鹿明烛向着自己又揽了几分,胸膛与鹿明烛紧紧地贴上。
似有若无的心跳传来低微的震动,被李雨升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声覆盖,轻缓的呼吸也与李雨升交织在一起,李雨升将额头与鹿明烛相抵,轻声回答:“我也喜欢你。”
——“鹿明烛,我也喜欢你。我也……很想你。对不起。”
能听到回答的人早就已经陷入深眠,李雨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伪装,也不知道扮演另外一个“自己”,在此时此刻,究竟是要去哄骗谁。
事实证明,当鹿明烛彻底清醒过来、手脚也有了点力气,再想哄骗他做点“那档子事儿”就很难成行了。
李雨升倒是食髓知味,而且前几日里的鹿明烛就像换了个人,他实在想尝尝“货真价实”的鹿明烛究竟是什么味儿,无奈鹿明烛防他就像防洪水猛兽,李雨升试图哄骗“我就蹭蹭不进去”未果,最后只得了个“我就抱着你睡什么也不干还不成吗”的结局。
不过鹿明烛能够恢复就是好事,尽管期间女魃进去看了他,两只精怪把李雨升孤立在外、关起门来一顿乒里乓啷,最后女魃是怒发冲冠地走的,而且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李雨升猜测多半是鹿明烛责怪女魃出了“馊主意”,看样子女魃还没同鹿明烛说自己咬掉了李雨升一块大腿肉,李雨升决定这件事情就按下不表,不然鹿明烛一条命好不容易续回来,再给气得背过去,得不偿失。
清醒过来后鹿明烛也对李雨升道过数次谢,每次都是声音轻轻表情复杂,李雨升猜测他是又开始自责内耗,故作轻松洒脱地大手一挥劝了好几次“哥不在意哥乐意哥爽着呢”,但都于事无补,鹿明烛的沉默比几个月前刚刚见面时更加严重,眉眼总是低低地垂着,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李雨升很是清楚,鹿明烛心中的打击并不是什么“失了身”这种事情,而是兜兜转转、自己的阳寿再一次因为他折损,两个人终究是又纠缠到一起来了。
“先说好,小美人儿,可不兴趁我不注意施法术让我啥都忘了当个二百五,听明白吗?这是我的底线,这事儿咱俩可得说好了。”
李雨升坐在鹿明烛的床边,看着鹿明烛把一碗符纸灰糨糊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下去了,摆出一张认真严肃的脸来叮嘱,鹿明烛也不看他,缓缓地、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