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明烛看了李雨升一眼,还是抿下一口浆糊才应道:“来了。”李雨升摆手让他去,鹿明烛便起身走去了隔间之外。
李雨升自己在屋子里喝茶,感觉泡得还挺香,对自己的手艺颇为满意,又想起和扶应还有骆欤非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间酒吧的隔间里,那时候当真没看出来扶应还有这等狼子野心。
他估量着鹿明烛和波儿象多半是说解见鸦那事,或许被叫走开会之类,原本就没指望鹿明烛能很快回来,自己和父母发了些消息、给老家添置了点有的没的的物件,和狐朋狗友们插科打诨了一番,玩过了三四个小游戏,却还不见鹿明烛回来。
李雨升实在等得百无聊赖,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知道自己出去多半又是迷路,兀自纠结挣扎许久,最后还是因为过于长草而翻身起来,走出隔间踏入昏暗的地界。
外间还是无人,其他隔间里的人照上次也少了,李雨升原本捉摸着鹿明烛回来应该能很快发现自己、找到自己,忽而想起来,自己手腕上还绑着条鹿明烛给的链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雨升沉气闭眼,开始感应起鹿明烛所在的位置。初时倒是一片空茫,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这间酒吧的地下“信号不好”,李雨升拿出钻牛角尖的劲头体会了好久,终于模糊朦胧地感应到了一个小点。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朝那个方向走,没想到这地下面积这么大,尽管他步速不快,却也走上了十来分钟,才听见隐隐约约的人声。
一道声音很明显是鹿明烛,李雨升就算聋了都认得,另外的女声似乎是波儿象,大抵是因为在说什么正事,语气认真了起来,不似李雨升听到得那般娇媚了。
李雨升本也无意听人墙角,更不想上前,刚要迈步走开时,却听见自己的名字快速从耳畔划过。
“李雨升他……”
——老婆背后和“闺蜜”讲自己的小话,这下不听也要听了。
李雨升当即转回身,颇为小心地向着鹿明烛和波儿象所在的地方又多靠近了些,扶住了墙壁将脖子伸出去,尽量用自己耳朵去听他们在讲自己些什么。
——“天师大人说过不过问这些事,自然是不会再管的。他不能给你开这个先例,你不必再三来找我了。”
“你再帮我问一次吧,象姐,我……”
——“你本就是为旁人求的,就算十年之后开刀山剑树,你熬过去了也不一定作数。生死有命的道理你到今天还不明白?”
“我是怕他母亲的阳寿……”
鹿明烛的声音到这里断了片刻,李雨升自然品得出他的言下之意,默默地抿紧了唇。
“当真不行的话,就用捆命锁,我身上还有些阳寿。”
——“你的阳寿能算数吗?不还是李雨升身上吸过来的?更何况捆命锁要用彼此血脉激发,成功的概率也就一分。退一万步,倘若你真的把这事儿做成了,万许人家老太太的阳寿比你身上的还多、你把人家寿命给平摊过来了呢?你可以靠着功德活着,凡人可是不行的。”
“象姐,算我求你,不然再想想别的办法。”
——“说真的,明烛,没法子的。天师大人不会为你提前开刀山剑树,尤其在黑无常重新现世、刻字天师和骆欤非被抓到之前,你看看刚才大家的样子,哪还有心思分去管凡人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个无关紧要的凡人?你若真想试试捆命锁,我倒可以把它给你请出来,恐怕到时候你一碰也就死心了。再不然,难道你让一个活生生的老太太去结阴婚续功德吗?到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
第68章你得好好赔给我
李雨升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没有再听鹿明烛与波儿象的对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走得很轻,但浑浑噩噩,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在地下迷路,毕竟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子。
自打母亲查出重症开始,李雨升和父亲一直避免着谈论到生死之类的问题。就算想起来,都是心脏里一根巨大的刺,如果可以给母亲一个健康的身体、长命百岁,管他什么上帝佛祖、三清法师,只要肯垂怜,李雨升愿意每个都跪拜一遍,哪怕让他磕一百个头、一千个头也甘愿。
但是眼前明明遇到可以让母亲恢复健康、延续生命的神仙了——李雨升不能肯定他们是不是神仙,只是很清楚,他们不会帮自己。
——一个平凡的老妇人,算得了什么?
“呵,哈哈。”李雨升自嘲地笑了一下,总算是走累了,停下了脚步,他摸到自己的口袋里,将烟盒拿出来,拈在食指间转动着,一面听烟卷在盒子里碰撞的声响一边出神地看着,最终却还是呼出一口气,把小小的、皱皱巴巴的纸盒子揣回了口袋里。
大概这世界上的事,知道没有希望就会认命、知道有希望的时候就会拼命,偏偏知道有希望和没希望没什么两样的时候,才是要命的、是最为折磨人的。
李雨升不愿意再多想,干脆掏出手机,麻木地点开一款微信消消乐小游戏分散注意力,几局游戏玩过去,隐约地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儿和腐臭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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