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德行啊?帮你还讨不到好?”
说话间,万元瞥到许缙云微微颤抖的手,许缙云的自尊心啊,早就因为残废和周围人的歧视破败不堪,不是自己随随便便施以援手就能修补好的。
万元没说话,将毛巾打湿,又左手换右手拧干,把冒着热气的毛巾搭在了脸盆边缘,又进里面的屋子翻出一条干净的裤子,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才开口说话。
“那你自己擦吧。”说罢,万元提着保温杯走出了屋子,外边的光照在许缙云消瘦的身体上,似乎能从两层单薄的布料中看到脊梁的轮廓,瘦得像是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腊月二十九,整个镇子像是彻底活过来了。
万元起了个大早,去镇上张老师那里拿写好的春联,张老师是他们这儿的初中老师,啥课都指望他一个人教,想找他写春联的人排着队的,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排上号的。
“张老师,过年好。”万元将姐姐准备的一点东西放到了桌上。
张洵撩开门帘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是万元啊。”
“我姐让我拿了点东西来。”
张洵垂眼看着桌上的东西,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用这么客气。”
“我还以为您今年要回家呢,要不您去我家?”
张老师是从省里来支教的,他们这儿条件艰苦,工资微薄,很少有老师愿意留下来,张老师是待得最久的,他也没回过家,年年都在学校安排的宿舍过年。
张洵拿出提前写好的春联,拒绝了万元的邀请,“不打扰了,我还得去趟校长家。”
拿上春联,家里还有别的事情,万元跟张洵寒暄了几句便回家了。
去年贴上的春联因为风吹雨打字迹模糊不清,连红底的春联纸都褪色了,万元将其揭下,刷上浆糊,贴上新的,贴好了春联,给又家里的窗户贴窗花,红色的点缀总算让这个破破烂烂的家有点生气。
傍晚开始,镇上有锣鼓队和戏班子表演,万玲想去凑凑热闹,万元叫上周金民一块儿去。
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张洵也来了,就在他们旁边。
“张老师,您也来了。”
张洵连忙起身,点头示意,和万玲视线接触的瞬间,又转过了头坐下。
万元听不懂唱戏这玩意儿,他就是哄他姐姐高兴。
周金民拉扯了他一把,“估计镇上能走能跳的都来了。”
万元顺着周金民眼神的方向看去,观众席坐满了人,后面的树上,一圈院墙,舞台边上全是人。
能走能跳的都来了,连孤家寡人的张老师也来了,也不知道许缙云怎么样了?那天自己走后,他有没有好好擦干净,有没有换干净裤子,今天的饭吃得怎么样?
角落有人在为了一张板凳起争执,好巧不巧,是胡婶的几个娃。
“你看什么呢?”周金民搡了万元一把,看到远处的胡婶,“幸亏我们来得早,不然也没位置了,今天在家打了一天的糍粑,我肩膀都抡痛了,对了,我们时候走啊?”
万元觉着自己这趟回来好多事情都没有办完,没法着急走,他犹豫着说出来一个日子,“过了……十五吧……”
反正在周金民心目中,万元跟他大哥一样,他一切都听万元安排,十五就十五,他话比万元还多,鸡零狗碎的事情能翻来覆去说,吵得万元耳根子都麻了。
万元朝外张望了一眼,忙打断周金民,“那不是隔壁镇的梨花嘛,你上前去跟人打个招呼啊。”
梨花算是十里八乡长得最俊的丫头,没去过城里之前,周金民老爱拉着万元去隔壁镇晃悠,就为了看人家一眼,可惜城里时髦漂亮的女人看多了,现在看梨花有点食之无味。
周金民抿着嘴,压低了声音,“元哥你还不知道吧,钱疯子半夜翻进梨花家,把人吓得够呛。”
钱疯子不是真疯,只是酗酒,每天都醉醺醺的,又好色,又爱耍酒疯,虽然没对梨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这件事也成了谈资,梨花先前还不愿意出门,时间久了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那钱疯子前些日子醉酒掉进了三岔河里,得亏被人捞了起来,就是冻坏了,在家里安分养病呢,要不然这么热闹,他会不来?”
后半场,万福安带着自己耳背的老娘也来了,万元和周金民将位子让给了长辈,两个年轻人站到了人群外面。
“这戏也听着没意思。”在城里听过收音机,看过黑白电视,周金民有点瞧不上家乡土掉牙的戏了,“要不去我家坐坐,我今天砸出来的糍粑,给你家也拿点。”
人都街上去看戏了,一路上静悄悄的,偶尔路过一家窗户灯是亮着的,也算是让这夜路添了一丝光亮。
到周金民家得经过许缙云的院子,刚看到夜色下的院墙,万元的脚步便不自觉放慢了不少,这个时间,许缙云睡了吧?他……
“哎呀!”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黑夜,也打断了万元的思绪,声音是从许缙云的院子发出来的,他跟周金民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声源跑去。
院门紧闭,万元尝试着推开,发现是从里面下了栓,他跟周金民用力一撞随即将门撞开,院子不见人影,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门是大开着。
哪怕只听许缙云说过一次话,万元也记得他的声音,惨叫的人应该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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