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我跟随着这对夫妇的脚步往应京城的南门方向走。东宫在应京北面,我随着他们的脚步,离东宫越来越远。每向前踏出一步,我的脚步都要比前一步轻快一些。好似在摆脱某种禁锢。李陟遐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一只手握住腰间的刀柄。我想他是知道我要做什么的。可是他没有阻拦,甚至都没有说话。也许他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依然选择跟随我,支持我。
那对夫妻在我前面有说有笑,很快便要走出城门。我无意识地快跑了两步,想要跟上。却被一个身穿轻甲的人伸手拦住。
“太子妃,时候不早,该回去了。”那人道。
我霎时间回过神来,望向说话的人,是柳道可。突然我想到什么,马上转身按住李陟遐拔刀的手,道:“许久不见今日这般热闹,我一时忘了时辰。这便回去了。”
柳道可与李陟遐两人对视许久,谁都没有先动。我推着李陟遐往回走,道:“走了走了,玩够了。”这才打破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走了几步,我回头去找那对夫妇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可是却意外的看到站在城门上的沈涤尘。
第27章
沈涤尘很晚才回来,他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直奔长信殿而来。彼时我已经睡下,但我向来睡得浅,但凡有一点声音都能吵醒我。所以当沈涤尘站在床边的时候,我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一想到今夜街市上与他的两次照面,我实在是不想分出精力应付他,于是闭着眼睛假寐。
偏偏他不肯让我如愿。
鹅黄想要替他更衣,恭恭敬敬道:“奴婢替太子殿下更衣。”
“你下去吧,让太子妃亲自来。“听得出来沈涤尘语气中按耐着的恼怒。
“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经歇下了……“
还不待鹅黄把话说完,沈涤尘打断她,斥责道:“都是太子妃把你们放纵的如此没有规矩,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他如此大声,把三两吓得“喵呜”一声。我也装不下去了,不得不假装被吵醒而坐起身来。
早前鹅黄和妆成二人在街市上因为贪吃与我走散,她们本就心有余悸。此时被沈涤尘没有来由的一通呵斥,鹅黄立在一旁更不知如何是好。我冲鹅黄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鹅黄得了指示如获大赦,不敢做耽搁,立即退出寝殿。
“殿下先消消气,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起身来到沈涤尘身边,像是替三两顺毛一般轻抚着他的背。
沈涤尘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道:“太子妃今日灯会玩的可还尽兴。“
我知他是在为着我想私自出城一事而向我问罪。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我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娇嗔:“这元宵佳节热闹非凡,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偏偏殿下公务缠身,不在臣妾身边,臣妾有些遗憾孤单罢了。”我故意把”公务缠身“和”不在身边“这几个字咬得很重。沈涤尘不是痴傻的人,他听我如此说,自然明白我是暗讽他以公务为借口私会佳人。
他放开我的手腕,张开双臂,示意我替他更衣。
手腕的地方已经被他捏得泛白,我放在他衣带上的手因为疼痛有些微微颤抖,不过这并不妨碍我解开它。沈涤尘注意到我的动作,突然轻笑一声,道:“我还记得大婚那日,你解衣带都不会。如今已经如此熟练了。“
我低垂着眼并不看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替他褪去外袍:“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妃。”沈涤尘握住我的手,仔细地替我揉搓着刚才被他捏肿的手腕,力道轻柔声音却冰冷:“太子妃,你做的很好。成婚三年多,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储妃了。你应当牢记你的身份和责任。尤其要记得,你和你们李家,从太子妃这个位置上得到了什么。”
我娇声道:“臣妾明白,臣妾从不敢忘。”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沈涤尘手中抽回来,现在就是多看他一眼都叫我觉得恶心。
如今的沈涤尘在我心中与浣衣巷里的姑娘也并没什么不同。为着碎银几两,对每一个来消遣的恩客都言笑晏晏,转头恩客一走,便要嫌恶地啐一口痰到地上,骂一句“挨千刀的”。
像是要看住我一般,自元宵节之后,沈涤尘不管忙到多晚,日日都来。大部分时候我们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涉,他看书,我制香;他练字,我绣帕子;他抚琴,我点茶。偶尔也像平常夫妻一般在他写折子的时候替他研墨,趴在窗台上聊天,或者手谈两局。
不得不承认沈涤尘身上确实是有许多吸引人的地方。他学识渊博,严于律己,并且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对每一个人都谦和有礼。在日常的相处中很容易就会被他的品格折服,渐渐的我对他的厌恶也随着时间消散许多。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徐良娣。自从她病好了之后,日日清晨都来问安,风霜雨雪也没有一日落下过。有时候来的早了我还没有醒,她就在厅里喝茶等我。不过我与她并不熟络,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所以她并不多留,只是问过安便回玉虹殿。偶尔也会遇到沈涤尘,她做足了礼节,再不似从前那般曲意逢迎。
沈涤尘对她倒也不坏,与对我差不多,算得上是温柔体贴,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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